丁原出身卑微,不识五经,但到底是东州人,又为袁家故吏,袁绍急使同乡王匡、鲍信说之。丁原犹豫不决,众所周知他手下皆为并州人,董卓在并州当过县令、刺史,声望很高,目前的头衔还是并州牧,手下敢不敢和董卓掰手腕?他拿不准。偏偏这事不能问,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心向董卓的人,万一泄露出去,难免不被董卓嫉恨加害。
这边丁原犹豫,董卓则迅速行动,先是招显阳苑两千步卒入京,后尽夺雒阳十二城门指挥权,确保雒阳无忧。晚间潜骑出城,白日旌鼓而还,这一招自然瞒不过京中有心人,包括丁原,但董卓又非骗他们,只要民众、士卒相信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由是,丁原愈不敢动。但董卓始终不放心,丁原其人就像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口,吐不出咽不下,乃以陛下之名召吕布入宫。
吕布摸不着头脑,来到大殿一见仅有董卓在内,楞了一下,拜道:“董并州……”
“可是去岁百骑突十万胡阵的吕奉先?快快请起。”董卓爽朗笑道。
吕布面色铁青,董卓笑声落在耳中显得极为刺耳。去岁他率百骑突阵,闻名天下,西河太守崔均抛出橄榄枝,欲以为西河郡都尉,比两千石,他大喜过望,然而让他震惊的是,丁原想也没想一口拒绝了。时至今日,也仅仅只是一个千石司马。
董卓满脸遗憾道:“丁兄太不懂得用人了,奉先勇武,实不逊盖子英……”
“……”吕布垂头不语。
董卓感慨而叹道:“唉,丁兄出自东州,和我们边地之人终究不是一条心呐我任其为执金吾,他却对我不理不睬,和东州士人搅在一起。”
“……”吕布仍旧不语。
董卓手指敲击几案,默数百下才道:“我认为,并州士卒,就应该交给并州人统帅,如奉先者……”董卓话语一落,吕布猛然抬头,眼中爆出一丝精光。
董卓从身边拿起一份诏书,摆在案上,笑道:“这是任命诏书。若来拿,你就是比两千石骑都尉,统五千步骑大军。若不想拿,不必为难,今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吕布脸色急剧变幻,良久长舒一口气,走上前拾起诏书。
董卓眼角微微踌躇,道:“我等待奉先的好消息。”
“诺。”
吕布步出大殿,展开诏书,脸上蓦然间尽是惊骇,强迫着自己不能回头,犹如木偶般一步一步走远。董卓小山似的身躯昂扬立于殿门,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吕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大营的,脑子乱成一团。
看着吕布失魂落魄的样子,丁原道:“奉先,你进宫……你手里拿的是诏书?”
吕布哈哈大笑,前仆后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奉先你怎么了。”丁原感到不安,下意识后退。
“锵”一声龙吟般的拔刀声,太快了,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丁原头颅冲天而起,血液从脖颈内喷溅而出,洒向四面八方。
吕布脸庞染血,犹然狂笑,军中大骇。
半晌,士卒缓过神来,丁原虽非并州人,到底是他们的主将,吕布擅杀之,总有一些过去受到丁原恩惠或热血之辈站出,然而吕布这方人数更多,这就是军中战神的力量。双方持兵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吕布之所以一直不吭声,就是要诸人站队,看看究竟谁和他一条心,谁值得重用提拔。如今都搞清楚了,遂高举圣旨,吼声如雷:“奉诏杀贼,谁敢抗拒?”
对面诸兵将一阵骚动,随即前排行出一人,走向吕布。他年约三十余岁,身量中上,肤黑扎实,五官刚硬,尽显古朴之色,尤其身上有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度。他姓高名顺,字子循,与吕布头衔一样,是军中司马。其为人清白有威严,素得士卒敬重。
吕布冷冷一哼,将诏书递去,高顺看罢一叹,回头冲己方之人点点头,表示诏书是真的。
吕布扫视对面,道:“还有疑问否?”
高顺归来诏书,抱拳道:“拜见都尉,素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
“拜见都尉……”
吕布身姿挺拔,岿然接受拜见。
隆隆马蹄声中,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飞速驰来,正是从并州募兵归来的张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