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无言的路途,只有脚踩积雪的“喀嚓、喀嚓”声环绕父子耳边。
盖勋突然开口问道:“你母知道这件事?”
“知道。”盖俊点点头。
“她同意了?”盖勋又问道。妻子马昭给他的信中从未提过此事,八成是被说服了。
“是。起先阿母很生气,小鹤儿又哭又闹,后来母女聊了一天一夜,阿母就被说服了。”盖俊张口胡言道。马昭如在这里肯定会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她什么时候同意了?她只是怕女儿情绪激动下做出极端行为,刻意压下罢了,她不担心,因为她知道丈夫决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盖勋沉声问道:“若我执意不肯,你会怎么办?”知子莫若父,盖勋太清楚儿子的性格了,他少时替小鹤儿背了多少横祸?挨了多少打骂?数都数不清。这件事关乎小鹤儿终身幸福,盖俊为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甚至不惜忤逆父母。
盖俊还真想过,被盖勋提起,不敢隐瞒,呐呐道:“让两人回河西。”历史上韩遂为乱凉州几十载,河西四郡处于怎样的形势盖俊不清楚,他猜测无非两种,不是投降韩遂便是处于半割据状态。今时或许会有所不同,但足够使盖勋抓不到两人。
“逆子……”盖勋阴沉着脸为儿子作出评价。
盖俊默然无语,只要阿妹幸福,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或者说不单单是阿妹,包括家人。家人,给了两世为人的他无限温暖,为了他们,他可以与天下为敌,并且无所畏惧。
直到进了官舍,坐到书房蒲席,盖勋始终不一言,盖俊也不敢告退,就站在堂上。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三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盖勋抬起低垂的眼皮,缓缓说道:“杨伯阳这个人如何?敢有半句虚言,定惩不饶!”
盖俊暗道有戏,深思熟虑后答道:“伯阳这个人……有武才,在我的军中排名前列,前一阵我教他左传,他学得很认真,现已能够诵读……”看到父亲恶狠狠盯着自己,似在怪他早有预谋,盖俊急忙解释道:“非只他一人,儿看到有好的‘璞玉’便教他们左传、兵法。匹夫之勇不可取,为将不可不知书,我希望他们以后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
“匹夫之勇不可取,为将不可不知书……”盖勋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赞同的点点头,至理名言呐。
盖俊继续说道:“至于人品方面,其性刚直,有大节,不善言语,一诺千金。在军中大半年,从不与营妓厮混,颇为自律。且我与其言明,今生不得纳妾,他点头同意了……”
盖勋斜瞥儿子一眼,这个混账东西,宠妹妹宠得没边了,最后的条件堪称刁难,足以令九成九的人退缩不前。
“阿父,我们敦煌盖氏至儿这代,已是五代两千石大官,儿有自信,在有生之年将敦煌盖氏之名,推到天下第一流门阀的高度。我们不需要靠联姻……我知道父亲也没有联姻的意思,否则也不会让小鹤儿拖到今天,我想父亲的想法是士族子弟教育好、有文化、有才能、有涵养,可是我相信经过我的悉心教导,伯阳不会比他们差,只会更好。”
“阿父……我只有一个妹妹,我对她没有任何要求,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她可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所以我一直在迁就她、一直在满足她……只要她喜欢,这个人是英俊、丑陋,富贵还是贫穷,又有什么关系呢?”说道动情处,父子皆动容。
盖勋叹息一声,良久才道:“两年时间,伯阳需坐到两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