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传你去。”他说。
糟了这不会是第一次约会吧?我该穿什么衣服呢?我的电卷风在哪里?口红呢?粉饼呢?……我的手指在空中一弹把这种乌七八糟的情绪当成一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弹成碎片。
“这位大哥将军叫我去什么事情?”我想了解点内部情报。
“叫你去就快点我怎么知道?”传令兵大哥看起来不是好相与的人。
我看看手里热乎乎的羊肉站了起来把它放到西西背上的皮囊中。无限留恋地多看了一眼可能回来的时候它已经失去宝贵的温度了。
我从地上抓起一把黑泥抹在脸上。
将军一个人坐在大家露营边的一处矮土崖上我走上去低头道:“将军。”
他充耳不闻我只好笔直地站在他的身边。
夜风吹来早春的寒意侵骨入髓将军保持沉默。我开始调理我的小周天真气运行四肢百骸以抵挡饥饿的感觉。
唉更加饿了——我松懈下来精神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跟物质力量抗衡的。
我愤恨地看着他的背影愤恨地想他一定吃得很饱!不但吃得很饱而且撑得很慌不但撑得很慌而且还没事情干!
我看到远处有隐约的火光根据我的判断骑快马到那里还应该有将近两天的路程。而根据我的感觉他这种没有阴阳眼的普通人其实是看不见这点火光的。他现在遥望那里性质相当于在欣赏皇帝的新装。
过了很久我忍无可忍从随手带来的皮囊中掏出尚有余温的羊肉尽可能斯文地吃了起来——惹翻了他也是死饿死也是死好歹做个饱死鬼。陈天鹰说过他们是好兄弟物以类聚陈天鹰那么大度连命都可以随便给人他也不会是个小气鬼吧?
羊肉先生基本上还算美味将军同志基本上只能算是个石块。我渐渐吃得肆无忌惮起来。
“很好吃?”“石块”开口了。
我吓了一大跳半晌含着羊肉点点头:“回禀将军特别好吃。”说他的羊肉好吃勉强也算是在拍马屁吧。
“坐下来吃。”果然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怒气。
我抹抹鼻子上的油星谨慎地离他远一点坐下。
他问我:“你多大?”
“十五岁。”我把最后一口肉吞下“咯嘣”咬开骨头吸骨髓既然他并不打算让我饿肚子那我就好好品味了。很久没有吃到油腥的东西脂膏肥腴的骨髓正合我的口味。
我吸、我吸、我吸得滋滋直响。
“陈天鹰他们……就剩你一个了。”他微微抬起头侧面的线条挺拔优美“我看见你逃了出去……”
我停住了吮吸的嘴逃?我可不是逃兵。
“我没有逃!”我提高嗓门。他点点头道:“知道你没有逃说说为什么?”
“将军你们放箭过后一定会组织冲击队形反攻的。小人的马在原地不可能跟上你们的度小人留在中间的话不但不能杀敌还有可能阻挡你们的冲击。”我告诉他“冲出去以后小人绕到你们后面又杀了五个匈奴人!”
“不错还算机灵。”他总算正眼看了我一眼“你是……你就是清川原带野马的那个孩子?”
我点头。
“那天一个人闭着眼睛滥杀的人也是你?”
没有闭眼睛只不过闭住了耳朵。我还是点头了。
他低了一会儿头问道:“那天你说的话是气话?”
“什么话?”我茫然看着他。
“你说在本将军心目中匈奴人的性命比你重要?”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将军让小人住手是我自己误会了。坚持令行禁止这是……”
我停顿了一下他肯定不懂什么叫枭翼我不打算被他当作字典“小人一向遵守的。”
“你以前参过军?”
比军队残酷阴狠多了我道:“没有。”
“那你说说看对我们这种行军打仗的看法。”
他对我的看法有兴趣?我顾不上吸骨髓了将羊胫骨拿在手中一付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样子(他目前好像还只是个千户侯)侃侃而谈:
“你们移动度快同时又没有粮食辎重。你们肯定是大部队部署中的一部分任务大概是牵制敌人的力量全力削减他们的战斗力。让大部队可以从容转移最终给匈奴人致命的打击。所以”我挥舞一下羊骨头在空中划了一个有力的半圆“我们必须死战到底以保证全局的胜利!”
凡在小学里被老师扫过盲的都该知道《狼牙山五壮士》。如今他们的这种自杀式攻击可以被称为焉支山一万壮士——寒!这、这、这好像人数也太多了吧……那他们的主力部队要多少?
我意识到自己的分析不太对头转头看他的表情他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生铁我已经开始适应他这种表情了。试想一下带着一支疲惫之师、横穿荒漠的领军人物是个嬉皮笑脸、眉眼皆动的家伙那就太不协调了。
我反正将死之人也就不拘小节了厚起脸皮问他:“光你们就有一万人难道说你们的主力部队有五十万?”
他盯着地上一言不。
我继续试探:“八十万?”
他抬起头把目光沉没在遥远的黑暗处过了一会儿吝啬地动了动嘴皮:“算是吧。”
我叼着骨头展开了丰富的联想八十万汉朝军队再加上匈奴人的军队近两百万疯狗在这里捉对儿大厮杀跟闹蝗虫有什么两样。
难怪千年后那些绿洲全变成沙漠只能刮沙尘暴了。我当场产生一种冲动想要暗杀眼前的这位将军以阻止这场战争避免日后沙化严重空气污染黄河泛滥臭氧层空洞星球
大战——当然这是说说罢了。
数秒钟后他的声音从晚风中传来:“你可以回去了。”看来将军大人还打算在这里练习打坐面壁争取顿悟成佛。
我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他我依稀记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我应该说一个什么字再退下这样子会比较符合礼仪规范。可是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东汉人说什么字。
他现我一动不动又转过头来:“你干什么?”
我终于想起来了!
于是大汉朝的骠骑将军看到他的士兵恭恭敬敬地左右手在手腕上互相拍打一下低头弯腰右膝着地向着他打了个大清朝的千儿口中清晰有力拖长了调子:“喳——”
枭翼从来不学习历史这点常识我还是偶然学到的呢很了不起吧?
礼节一到我心事了结轻松得意地扔掉羊骨拍去草灰转身开路回营地。
“站住!”我又被他喝住了立刻站住。
“应该说诺。”
我转回去伸手撑地:“哦诺!”
他笑了起来挥手道:“快点回去今天很可能只有半个晚上休息。”
好似冰面上绽开了一朵雪莲又仿佛是黑夜中绽放了一枚礼花瞬间将我半个人照得雪亮!真是没有想到杀人的血刀、冰冷的铁甲背后那张脸笑起来竟是如此风采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