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这些情况,已让杜自远脊背冰凉,额头上渗出一层层的冷汗。震惊和迷惑,如寒冬的旋风一样,在他心里盘旋着。
杜自远到底是在情报机构里工作。他确实听到一些消息,一九五年到一九五三年,因为叛徒出卖,总参情报部布设在台湾的地下组织遭到国民党的严重破坏。许多同志被捕,并且很快遭到杀害。
那几年里,总参情报部的手里,仅剩下极少几条潜伏内线还在台湾工作着。但完整的组织系统已经不存在,幸存的人员也四处飘散,无法形成有效的工作。
此时他才明白,郑远山的任务,就是去台湾重建地下组织,建立新的联系渠道。老天,他差一点就在香港截住郑远山呀!他现在只能相信,有人在暗中帮助了郑远山,并最终帮助他去了台湾。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是谁帮助了郑远山。
有关郑远山的绝密档案,如刀一般,揭开了杜自远心里的一块伤疤。在今天之前,无论怎么说,那都是一次严重的失败!可是,还不止呀!“向部”给他的电报,命令他“原地待命”。之后,交给他的另一件更加重大,并且震惊世界的任务。
但是,那又是一次失败呀!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在那一次失败里,他几乎是眼睁睁地把黄佐竹送上了死路,却无法挽救。
那一天,黄佐竹走上飞机前,是那么平静地注视着他,脸上甚至还有一点微笑。他握着杜自远的手说:“老杜,再见了。”
他看得出来,黄佐竹知道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却能坦然面对。杜自远至今回想起黄佐竹临行前的微笑,心里都像刀割一样。黄佐竹乘坐的那架飞机,爆炸坠海,成为震惊世界的“克什米尔公主号”爆炸案件!
杜自远为了此事,又在香港工作了半年。那时,许多事他不明原委,许多疑惑都如乱麻一样纠结在心里。郑远山脱逃事,黄佐竹牺牲事,一直就像两把刀一样,扎在他的心里。但是,他最为疑惑的是,他从香港返回北京后,却没有任何人对他提起这两件极其严重的事!尽管他心里早已做好接受严厉处分的准备。
在他回北京之前,也就是一九五五年的七月,中共中央调查部秘密成立。杜自远从香港回到北京后才知道,他被调到新成立的中央调查部工作,任二局副局长,行政级别为正局级。他没想到,他竟然还升了职!
今天看见的秘密档案,终于解释了他当时的疑惑。但他心里,仍然像刀割似的痛!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解脱心头的重压。
此时正是夜里,小小的办公室里极其安静。他能听见武装警卫在门外来回走动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些秘密,对任何情报系统来说,都是最高机密。如遭泄露,都将万劫不复!
但是,杜自远却没有从这些绝密的档案里找到‘水葫芦’的踪影。
左少卿曾经告诉他,‘水葫芦’可能是一九四六年一月潜入华北局情报部的。这个时间只是她的一个猜测。但‘水葫芦’曾经在一九四六年至一九四九年在华北局情报部工作过,则是没有疑问的。侯连海与国民党第九十七师师长王振清的谈话录音,一定是‘水葫芦’泄露给美国中情局特务梅斯的。梅斯曾经对左少卿说,这个录音只有华北局情报部的几位高层听过。
“水葫芦”曾经在华北局情报部工作过,这一点,杜自远已经可以确定。另外一点,他还确定,“水葫芦”此时一定潜伏在中央调查部之内。他和秦东海、龙锦云刚刚抵达南宁,美国中情局就掌握了这个情况,足以说明这一点。
但是,杜自远连续看了三天的档案,却没有一个人和这个‘水葫芦’能对上号。他相信,以他的分析判断能力,以及他所掌握的情况,只要某个档案里的人有一点线索或者痕迹,他都会发现。至少,他可以将这个人列为嫌疑。但问题在于,他没有发现任何一点线索或痕迹。
杜自远心里还有一个判断,这个“水葫芦”所以能接触到侯连海与王振清的谈话录音,可能是因为他当时处在一个比较关键的岗位上。
第二天,杜自远就这个问题与马部长探讨。
但是,马部长却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无论他当时是否处于关键岗位,是否重要,都在这里了,都给你看了。老杜,你给我的范围是,一九四六年至一九四九年,在华北局情报部工作过的人。这个范围已经足够大了。”
杜自远想一想就明白,老马说的对,这个范围已经足够大了。但是,他却没有找到‘水葫芦’的任何线索。这个情况让他焦躁不安,难以自抑。
每天夜里,杜自远看完档案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接下来,就是楚伯林和秦东海向他汇报工作。这几天,三局的同志每天向他们介绍国内最近一段时间的“特情”,以及他们对这些“特情”的处理情况。
所谓“特情”,就是国民党潜伏特务的活动情况。对这些潜伏特务的侦察与处理,中调部三局一直和公安部有密切的配合。<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