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右手举起来,似乎还想把那根乌亮的钢丝绳套在她的脖子上。他的眼睛鱼似的睁得圆圆的,闪着玻璃样的光。他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身体则渐渐软了下去,他就要滑倒了。
左少卿屏住呼吸,左手仍紧揪着男人的衣领,右手的匕首向上提着他的身体,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他的身体,推着他向后退。他身后的墙边有一个很大的垃圾桶。她推着男人靠在垃圾桶上,双手用力向后推他。男人的身体开始向后弯曲,一直仰进垃圾桶里。左少卿的右膝伸到男人的腿后,奋力向上挑起。那男人终于头朝下栽进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左少卿咬紧了牙,剧烈地喘息着,奋力拔出匕首。她听到血液喷射到桶壁上发出的滋滋声,如挣扎的蛇在黑暗中扭动。
她退后一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疯了似的上下检查身上的衣服。她绝不能让男人的血沾到衣服上。她手中的匕首热而粘滑,似乎要滑出去了。她把匕首扔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血。红红的血水旋转着流进下水口里。她抬头看了一眼镜子,这才知道,她的脸色纸似的雪白,没有一点血色,眼中更闪着凶狠而冰冷的光。她还在剧烈地喘息着。
大体而言,杀人永远是一件极其耗氧的行动。
她回头看着那个垃圾桶。男人那两条伸向空中的腿还在一下一下的抽搐着。她豹似的冲过去,把那个男人的双腿用力压进垃圾桶里,然后盖上盖子。她判断,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清洁工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才会发现尸体。这样最好,她希望有足够的时间来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她再次检查自己的全身和地面。她很干净,至少现在她看不到任何痕迹。水磨石的地面仍然闪着冰冷的光。她又回到水池边继续洗手,最后把匕首也洗干净。
她的手有点颤抖,冰凉的匕首贴在她的大腿上,终于插进刀鞘里。她喘息得太厉害,不得不弯下腰,让血液重新回到大脑。她需要考虑,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她从手包里拿出手绢,擦干手上的水。阿本上尉说过,他们是三个人。妈的,他们是三个人呀!另外两个人是谁,在什么地方,她完全不知道!她相信,剩下的两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可能就守在门外。如果她从这里出去,垃圾桶里的男人却没有出去。那么,她很可能会在背后挨一刀。所以,她不能从门口出去。
她回头看了看厕所的窗户。窗户是毛玻璃,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外面的人自然也看不见厕所里面的情况。她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从窗口出去。
他妈的!她犹豫这几秒钟,还是为了身上的衣服,她今天的这身衣服实在不好。麦肯中校如果看见这身衣服上留下血迹或者其他痕迹,一定会产生怀疑。
左少卿推开窗户,柔和的风吹进来,掠过她冰冷僵硬的脸庞,也带来一些新鲜空气。外面是市政府的内院,一些灯光掩在黑暗的树枝下面。近处都在黑暗中,却似乎有人影晃动。她咬了咬牙,决定往上去。
她迅速把衣服前后两片长长的下摆在腰后扎在一起,又将两个宽裤腿拉上来,掖在裤腰里。她不想在攀爬中弄脏衣服。她最后看见洗手台上的手包,这是不能丢的。她把手包掖在后腰里,再次向卫生间里巡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然后如猫一样跃上窗台,无声地钻出去。
窗户的上面是一个很大的露台。她站在窗台上向上一跃,双手抓住墙头,然后收腹提膝,猫一般轻巧无声地爬了上去,跳进露台里。她俯身向下面的院子里看了一眼,确信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回头向露台里观察。露台的里侧有几扇宽大的落地窗,一些灯光从窗户里射出来。她在考虑从哪个窗户翻进去。这时,一扇窗户里的情景吸引了她。
她其实有些惊愕,尽管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她无声地走过去,贴在窗边向屋里张望。屋里有三个人,是阮其波、麦肯中校和梅斯。这三个人竟然坐在一起,让左少卿心里非常吃惊。
她看得出来,阮其波的表情显得非常苦恼。他坐在沙发里,双肘支在膝盖上,皱着眉,不住地摇着头,似乎正在为某件事为难,或者正在拒绝某件事。麦肯中校则坐在他的对面,正在恳切地对他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劝说他。梅斯则焦躁不安地在旁边走来走去,不是回头看着麦肯中校和阮其波。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说的是英语。左少卿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三个人会坐在一起,一定有什么严重的事情。
这样的情景,让她极其意外。许多疑问都在瞬间涌进她的脑海里。老黄与上级的联系中断。阿本上尉提到的几个中国人。麦肯中校嘟囔的苏联人。<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