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卿举起一只手,“处长,梁富成说这句话时,用手指着北边。他说,少组长,我想问一句,如果那边有人过来,你们会怎么样?处长,这是原话。”
左少卿的话,就像在会议室扔了一个大炸弹。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至少是在心里大吃一惊。办公室里的气氛在无形中发生了变化,怀疑和惊诧,在宁静中飞快地旋转。他们都非常惊疑地看着左少卿,判断着她这句话的真假。如果是真的,这可是一个重要线索呀。如果是真的,程云发可就犯了一个严重错误。每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左少卿也注视着桌边的人,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她也看着叶公瑾,他们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并且碰撞,互相试探着力量,也试探着虚实。左少卿在处长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她慢慢地转向柳秋月,不易察觉地向她一摆下巴。
柳秋月立刻明白了,她向叶公瑾点了一下头,悄悄地出了会议室。
在柳秋月离开的两分钟里,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他们仍在惊愕和疑惑中注视着左少卿。他们都等着,看看还会发生什么事。
柳秋月悄悄地回到会议室里。她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她从档案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和一张登记表。她轻声说:“处长,这是五月二十七日,梁富成给少组长的钱,一共是五百美元。少组长叫我当作证据登记入档。这是当时填写的‘物证收检表’。您请看。”
叶公瑾先看了一眼信封里的钱,便放在一边。然后仔细地看那张登记表。表中记载,物证来源是梁富成,宏发公司经理。事由更是直截了当,梁富成问:如果北边有人投诚过来,政府会怎么处理?最后是备注:详情有待调查。
叶公瑾抬头看了一眼桌边。此时程云发、赵明贵,还有右少,都低头坐着,面无表情,木雕似的看着面前的笔记本。他明白,他们的心情一定都糟透了。现在,他自己的心情也糟透了。
但是,他还是露出微笑,平静地看着左少卿,“左少,你没有报告。”
左少卿点一下头,“是,处长,我当时很疑惑,也有点难以相信。我想弄清楚一点再报告。只是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叶公瑾点点头,“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左少卿注视着叶公瑾,“我准备继续监视,我希望,能找到他说的那个人。”
叶公瑾再次点头,“很好。今天这件事,先这样吧。以后有了新情况,我们还会再讨论。所有的人,”他加重了语气,“都继续,不要停,都继续做好自己的工作。”他希望,程云发那三个人,会听明白他的话。
二处的工作会结束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叶公瑾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心里很不安。左少卿的机警和精明,让他心里不安。她即使没有共党嫌疑,这么能干的下属也会让她的上司不安。毫无疑问,不要说程云发,恐怕连赵明贵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是他现在坐在办公室里,静静考虑的一个问题。
他考虑的另一个问题是,梁富成这个人,竟意外地给了他一个启示。梁富成那样一个商人,凭借花言巧语,凭借投机取巧,挣黑心钱,却与那边的一个人有关系,这是谁也想不到的。就是说,他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他意识到,他推动赵明贵、程云发进行“左案人员调查”,可能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他们调查每一个人的时候,都要看这个人是否可能是左少卿的联络人。他们一直注重的,就是“可能”这两个字。妈的,最不可能的人,才“最有可能”是真正的联络人呀!叶公瑾现在想的,就是这个问题。
现在,他的面前就放着有关“左案人员调查”的所有照片,他一一审视着。他从中选出三张他认为最不可能是左少卿联络人的照片。一个是水西门的廖凤山,一个是九十七师师长王振清,最后一个,是人人都知道的不法奸商张伯为。
对这三个人,他一一思考着。廖凤山是中统的人,这就和左少卿的中统出身有了某种关系,或者说,有了一点可能性。他此时不需要“有可能”的人。叶公瑾把廖凤山的照片放在一边。他拿起王振清的照片看着。王振清最近刚刚和左少卿认了干兄妹,这就让人有点奇怪了。假设这是一种掩饰,那就也有了一点可能性。这个也不符合他的要求。叶公瑾把王振清的照片也放在一边。
他的目光最后就落在这个叫张伯为的照片上。他想,一个奸商,和梁富成一样,谁都认为,这是一个最不可能的人。但是,最不可能的人,却是最有可能的呀。
叶公瑾考虑再三,他抓起电话,给保密局浙江站卢站长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和卢站长说了很长时间,也仔细地商量一番。卢站长最后答应派一个人来。叶公瑾最后说:“卢兄,此事严格保密。”
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旋转门”里已经很安静。一些店员正在打扫卫生,整理桌椅,为第二天的营业做准备。
此时,左少卿还坐在她的固定包间里,面容严峻。<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