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个手下弟兄,负责看押一个日军俘虏。那是她的皖赣山区游击支队第一次抓到一个日本鬼子。但那个手下却没有看住,让俘虏跑了。武凤英勃然大怒,喝令把那个手下捆起来,也像今天一样,一人五鞭,五十鞭。
她那时也瞪着杜自远,高声叫道:“这是老子的队伍,老子就是这么管!”
杜自远一捶桌子,愤怒地指着她吼叫:“他们不是你的队伍!他们是中国老百姓抗日的队伍!”
左少卿眼前一阵恍惚,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耳边鞭声阵阵,不知是今日的,还是那时的。有时她真想大喊一声:杜自远,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太难了呀,你怎么不来帮我一把!
这个时候,对陈三虎的惩罚已经结束。他仍趴在地上,背上、屁股上,鞭痕累累,人也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呼啸的鞭声在会场里卷起一层烟似的薄尘,弥漫在不安的空气里。周围的人站在明暗不定的光线里,泥塑般地呆立着,都看着左少卿。
左少卿仍坐在太师椅上,垂着头,不动也不说话,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
所有的人都看出她脸上难受的样子,心里也都跟着她一起难受。少主子狠是狠,可是真护着下属。在保密局里,还没听说有哪位长官,肯为手下的一个兵,花这么大的本钱,也发这么大的怒。
柳秋月悄悄端着一个药盘子走过来,碰了碰左少卿的胳膊,用目光询问她。
左少卿抬起头,沉重地喘了一口气。她什么也没说,接过药盘子,走到陈三虎身边。她蹲下来,用棉花蘸着消毒水,给他擦洗伤口。
其他人在旁边看着,心里都有些戚然。跟在这样的主子后面,不小心是不行的。
左少卿此时给陈三虎擦洗伤口,其实并不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实在是这个伤口若不及时处理,就有些麻烦。
古往今来,拷打犯人的刑具,数不胜数。许多刑具,其实就是为了要人性命。但若是为了让犯人开口,最简便,最有效的,其实就是这最不起眼的鞭子。
对大多数人来说,一次鞭打就足可让他开口。但对一些意志刚强,骨头坚硬的人来说,还是可以扛住第一次鞭打的。第一次的鞭打,不会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只在条条鞭痕里,留下无数的出血点。要命的是在后面。
鞭子大多是用牛皮紧密编制而成,三尺八寸长,后面装一个八寸五分长,有交叉条纹的硬木柄。鞭子由粗至细,鞭梢是一段细细的两寸长的硬牛皮。这种鞭子打了无数的犯人,皮条的缝隙里早已渗进许多人的血水和肉渣,在阴暗潮湿的刑讯室里腐败霉变,生出无数的细菌和病毒,且毒性极强。
被鞭打过的皮肉,在两个小时内就会因感染而红肿、发炎甚至化脓。这个时候的皮肤下,因水肿而积满了体液,肌肉组织已松散如絮。在表面因红肿而如纸一样薄的皮肤下面,受了伤的神经更是异常敏感。这种状况下的犯人,如果再遭鞭打,那才是鞭鞭皮开肉绽,鞭鞭痛彻骨髓。能扛过第二次鞭打的人,真的已经不多了。
左少卿终究只想教训一下陈三虎,并不想要他的命。因此,打过之后,就必须及时给他治疗。
陈三虎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看见少主子给他治伤,就哇哇地哭起来。说:“主子,主子,我知道错了。”
左少卿心里并没有完全消气。在九十七师,被那个王振清强压了一头,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她仍恶狠狠地说:“王八蛋,你错在哪儿了!”
陈三虎便用脑袋撞地,叫道:“那些个王八蛋!老子该放倒了那帮王八蛋!”
这句话正合了左少卿此时的心情,也勾出她一直顶在胸中的怒气,她哑着嗓子说:“你个混帐东西,到现在才说一句我爱听的话!”
左少卿体罚下属的事,已经在保密局本部内传开了。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这就是那个左少卿,凶恶极了,打人往死里打,真应该关她的禁闭。也有知道的人,在私下里议论,听说她是共党方面派进来的特工,扎到咱们保密局里来了。
种种议论不一而足,在保密局里悄悄地流传。<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