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的四季主题中,陆安时最看重的是那幅《夏夜》。夏蝉的叫声曾经响彻了她的一整个夏天,午夜梦回,她常常回到那棵大树下,水光潋滟的双翅,迷离的光影,那是她最珍视的过去。
《夏夜》耗掉了将近两天时间,第三天的晚上,陆安时加班加点完成了《秋叶》的一半,等到晚风吹得她手快僵掉,才停下笔。
陆安时松了松肩膀,爬下扶梯后整理了下颜料,仔细一看手臂,有几处没有遮好防护服的地方稍微溅了些颜料,看来回家要好好收拾一番。陆安时尽量小心地脱下防护服,眼皮有些痒,她颠着手用手肘别扭地蹭了蹭,然后打算去洗手间大概清理一下。
一回头,她看见不远处隐在拐角处的人,西装革履,面目模糊,但陆安时还是认了出来,那样的轮廓似乎只要一眼便可确认。她整个人呆立在那里,世界就那样静了几秒。突然,手中的防护服掉在地上,打碎了她的迷蒙。
下一秒,陆安时转身飞奔,心脏剧烈地跳动。大理石的地板映出她急切的身影,夜色深沉地像墨一般。
思绪如疯长的藤蔓,搅得她脑中一片混乱。她一转弯进了旁边的卫生间,跑进一个隔门,转身就关上了门阀。
她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看向光洁的地面。
外面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渐渐地,稀稀拉拉地变密,熟悉的声音开始响起。
下雨了,这个晚上再度下起雨来。
窗外的风开始夹杂着寒气和湿气,一阵阵涌入隔门里,陆安时的身体开始打颤。
半个小时,每分每秒都是那么难熬。他看见自己了吧,他有认出自己吗?他看见她进了这里吗?他走了吗?每个问题都如同漩涡一般,陆安时不敢细想,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最后一次看向手表,秒针缓缓踏过12,十点半。
陆安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缓了缓,然后轻轻打开阀门,步子就那样停了下来,面前的这个人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魇里,现在笔直地站在她面前,眼睛已经陌生到她看不清切。
力气似乎一下被抽走了,仿佛下一秒,她便会直坠地狱,可是没有。他握住了她的双肩,再下一刻,她被他狠狠揉进他怀中。
如此沉重,如此艰难的等待,他再度拥她入怀。
陆安时的眼睛朝向窗子,对面的大厦亮着纯粹的白色灯光,她看见无数的雨线坠落下去,纷纷扰扰,毫不迟疑。
等到凌乔放开她的时候,陆安时的思绪还没有完全清晰起来。她怔愣了片刻,不敢看他的脸,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镶钻的边角刮蹭了一小片。
“小时。”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和记忆里有些不同了。
她觉得一切似乎不太真实,转身向出走,后面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那双手很大,轻易就可以握住她纤细的腕骨,上面分明的骨节看着很熟悉。她继续向前,那双手也一直拉着她。
这些年她应该变了很多,不是吗?
收拾好东西,身后的男人再一次拉住她,这一次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我送你回去。“
她不想跟他说话,但是拒绝总要有的,“不用。”
“这么晚难不到车,也不安全。“男人的声音很是关切。
胸口有些闷,她下意识地去整理发梢,把垂下的那一嘬头发挽到耳后,只是手有些抖。
今天运气真是糟糕。
到了门口,大厦外空寂极了,偶尔有几辆车过去。她想了想,跺了跺脚,呼出了一口气,脚迈了出去。
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公寓,后面的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拨了拨头发,努力放空心思。
进了小区,她没有走到自己的那一栋,跟着一个人后面钻进了隔着的一栋。在楼道里坐了半个小时,她一向胆小,这个时候倒也什么也顾不得了。幽暗的灯光下,她的一颗心被细雨分成两半,一半沉在冰水里涩涩难言,另一半在火烧火燎中煎熬。
直到手机屏幕上的电量显示越来越少,陆安时才从楼道里走出来。
月色如洗,跟做了一场梦一般。
抱紧胳膊抵御肆虐的寒风,陆安时快步走入自己的那栋楼。
有长长的身影立在小池边,风吹动低矮的树丛,树影婆娑,那抹身影孤寂而沉默。<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