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手腕间的手,缓缓松了力道,最后完全松开,掌心里,只余冰凉的空气冲淡余温。
陌姜打开门,走进屋,身后却没有动静,回头,那少年站在门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望着她,那般小心翼翼的,不知所措。
于是,本带了冷漠的眼眸,轻凝着,终究不忍心,温和了神色。
“先进来吧,把门带上。”
这是许迟第一次来陌姜家里,不大的房子,陈设简单,却布置得很温馨。
他坐在桌前,看着她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将买来的面倒进碗里,添上些腌制的酸菜,准备端出来的时候顿了顿步子,返身多取了双筷子。
面店老板实诚,汤面四两足份,倒出来,是满满一大碗。
陌姜将筷子推到他面前,埋头吃面。
“只有一碗,你要是饿了就吃两口,吃完去把伤口处理了。”
那少年握了筷子,却不动。
“...对不起。”
她卷了一筷子面,大口放入嘴里,糯糯柔软的面条,咽下去,却没什么味道。
“你没有什么对我不起,”她开口,声音沉沉,却带了无名的怒意,抬头望他,是难以置信的神情,“那个人...是你们班同学啊,你怎么可以......”
身前的人,碎长的刘海遮了眼,辨不清神色喜怒,握着竹筷的手却微微轻颤,骨节发白。
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良久,叹了气,缓缓出声。
“我知道你生气,他做了不应该的事,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如果你解决不了,可以告诉许阿姨,也可以跟我说,你怎么能就动手呢?对于一个美术生,没了手,你知道对他打击有多大吗?小迟,你要跟我保证,以后不可以这样...”
她声音柔和,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如长姐,似长辈,伦牛肿纸允墙袒濉
那少年却抬起头,苍白的面容,眸光晦暗深幽,唇角轻扬的弧度,讥讽着,几乎刺痛她的眼。
他说:“李陌姜,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弟弟吗?”
她强撑笑意,摇头:“小迟,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那我,就说清楚,”许迟附身,凑近她身前,黑眸沉郁,带着极深的压抑,看进她眼里,不容避讳,“我曾失去你,整整五年,我要陪在你身边,作为男人,而不是...该死的弟弟。”
眼前,是全然陌生的人,那个眉眼温和清俊,朝她温柔笑着的少年,好像死在正午天台的阳光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在心底碎裂,再也回不去了。
她望着他,笑着,却几近哀求。
“小迟,你别开玩笑了...我陪你去清理伤口。”她挣扎欲起身,避开身前沉重的压迫,而那人,却速度极快,死死按住了她的肩膀。
伤口撕裂,新的血液,慢慢渗出,一滴滴,隔了单薄的布料,渗进她身体里,粘稠得灼人。
他将冰凉的额头,贴近她,低低的开口,几近嘶吼。
他说:“李陌姜,告诉我,你爱我。”
他也曾打算,毫无指望的陪在她身边度日...却不小心,失了分寸,撕破了那层柔软的外壳...
他的世界狭隘,不曾明白,如果不是爱,什么能让人不离开?
于是,带了血和逼迫,让她看个干净,让她看个透彻...
而面前的女生,轻轻笑着,似乎连心脏也随之颤抖。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强迫人说爱...
她身体冰凉,良久,抬起手臂,在空中划了冰凉的弧度,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无间的距离,温热的液体,从她眼里滑落,一路湿痕,侵入他肌肤纹理。
“我爱你...”
她说:“你还想听什么?一次听不够,我可以录下来给你...”
说到底,不过三个字,你若真的想听,又有多难?
而那少年,眉眼渐生冷,寒霜延覆,一点点...冰凉透骨。
“不管你爱...还是不爱,都不准离开。”
他那般用力握着她的肩膀,似乎要捏碎了揉进血肉里。
陌姜只觉得喉咙里干涸得厉害,扯了扯嘴角,却僵硬生疼,扬不起一丝笑容。
“我们小迟,好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如何去爱呢?”她贴紧了他,自嘲般的语气,陷在岁月灭顶的漩涡里,几近窒息。
她说:“许迟,你若是这样,信不信,我们终究还是会分离?”
他缓缓直起身,面容逆着光,背后是无尽的绝望。
“李陌姜,你若是敢抛下我...第二次,你若是敢!”
她抬头望着他,只觉得眼里刺痛,轻轻扬起嘴角,弧度残忍。
她说:“你要怎样?再跳一次...从十七楼吗?”
她也曾,无数次站上过窗台。
身下霓虹万里,夜色缠绵...
她看着他,红肿的眼眶,那么难受,却干涩得落不下泪来。
“我这人生,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们用命换来的,鬼才稀罕...”
如果不是她那么怕冷,如果她不曾半夜里打开取暖器...
她也想死在那场由她引起的大火里...谁稀罕活着?
许迟僵硬了身体,眼里冰霜渐融,无措的,遮住她蓄满泪水绝望的眼睛,几近笨拙。
“陌姜,要活着...”
她拉下他的手,没有犹豫地,一口用力咬下去...嘴里溢满血腥的铁锈味儿,抬眸,身前的人,疼得皱眉,却不肯抽回手。
她终究不忍心,松了口,问:“疼不疼?”
许迟点头:“疼。”
陌姜吸了吸鼻子,一巴掌用力拍上他的伤口:“你还知道疼?!”<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