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问的如此仔细,在下也就不什么了。自古便是不动的百姓流水的官,如果我大明朝的官都是大人这般心思,今天我这话也就没有的必要了。”沉默了片刻,孙晋开口道。此时此刻,他对于精通诗词音律的于新武再也没了轻慢之意。我大明朝的书生不少,可有担待,敢担待的却不多,仅仅凭借着一腔热血,就敢于向自己看不惯的现象挑战,而且丝毫不怕粉身碎骨,这是他们的优点,可也是他们的缺点。只是无论如何,这样的人还是多一点比较好,至少也能像长江水清那样,能与水浊的黄河保持个平衡。
“不管怎么样,能够结识孙先生,是于某人的荣幸,”于新武站起了身来,深深地看着他道,“他日若是没有公事纠缠,我倒真愿意跟孙先生谈诗论琴。\至于刚才那些事情,我会好好想想的,孙先生尽管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照大人这个法,明天我们就再也不能往来了,”孙晋也站了起来,微微笑道,“不知道大人肯不肯再耽误半个时辰?”
“哦?但无妨。”于新武已经猜到了他想什么。
“还请大人为舍侄女指点一下《长门怨》里的错处。”孙晋极为诚恳的道。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跟于新武交流了。
他沉吟了片刻,如果不是因为政见上的不同,自己还真想跟这个孙晋交交朋友,罢了,指点指点也没有什么,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这下,孙晋真心实意地鞠了一躬。
走进了琴房,他跟于新武都愣住了。只见整个房间突然被布置的高贵典雅,屋子中间摆着一个红色的蒲团,旁边盈盈地站着宁娘。
“这是我的福分,也是你的缘分,拜师吧!”不知为何,孙晋的话语中突然变得沧桑无比,宁娘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跪到了地上。
于新武却慌了,指点就指点,怎么却整出个拜师?更何况他到目前为止还是觉得,自己的修为远远不够,若是接受那些大师们的指点还行,可要是让他指点别人,却害怕自己误人子弟。\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孙晋笑了笑:“大人无需客气。在音律上,大人当为大家,能够为舍侄女指点,是我等草民的福分。不管大人认不认这个徒弟,既然能出手指点,当受三拜。”
宁娘拜完了三拜,才又站了起来,脸上竟然显出少有的凝重。
孙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一种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怨恨的思绪浮出心头:“只有半个时辰,你要把握住时间。请大人先弹奏一遍,然后给你指点,你要用心领会,经过了于大人的指点,我那点琴艺便教不了你了。”
宁娘听着这话,如五雷轰顶一般,却不愿在脸上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孙晋不过是个商人,却能有如此的魄力,杨金山当年花了十五万两买的她,他却肯花二十万两把她给买回来,然后送给这个才高艺绝的才子!不过孙晋自己也能看得出来,也只有宁娘才能配得上于新武。
“知道了……”宁娘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既为了孙晋的这分情分,也为了自己能够脱离这里。与杨金山不一样,孙晋把她买了来却从未碰过她,只是在她弹琴的时候,他会静静地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静静地听着,很多时候,宁娘能够听出来,他在哭。他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陈皇后?
“赶紧吧!我先出去。”孙晋似乎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急匆匆地道,然后转身就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他突然觉得,或许人生能得一知音,才是最大的幸福吧!琴房传出的琴音,和着沉如水的夜色,仿佛是从昊天处传出来的一丝天籁,在织造局作坊的天空响起。
看院的管事带着四个织造局的太监匆匆地赶了过来,为首的那个胖太监,累的浑身冒着汗,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嘟囔道:“不就是个书生嘛,还不好收拾的很?等到了时候,我一屁股就坐他脸上!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不过当管事听见了琴房的琴声,却站住了,而且示意几个太监不要出声,仔细地看着院子里面。\
胖太监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管事的肩膀道:“哎,我,又让我们来,又让我们站在外面。什么意思啊?要做事就赶紧,不要拖拖拉拉!咱家还有别的事呢!”
其中一个太监立刻接口道:“就是!快点!庞度你可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五两银子呢!”
一听他到银子,胖太监立刻就蔫了,苦笑着脸道:“不就是五两银子嘛!咱又不是不给,这不一圈还没打完呢,就出来做事了?别急,待会儿咱们回去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