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暮霭傍夕阳,一升一落,天地金华满缀。(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穆远的脚步与那庞大健硕的身影,此刻正停留在一间青白砖石所砌的二层小楼的门口。石楼的墙壁满是翠绿的藤蔓,藤蔓间还绽放着许多叫不上名称的花儿,或白,或紫,或红,或黄,彼此竞放着,洋溢着阵阵春意。偶尔间,露出的青白砖石也大多覆着一层厚厚的青苔,雅致之余,更平添了一种浓浓的静谧。
映翠之中,门楣之上高悬着一方青色石匾,石匾上横向镌刻了三个带有金痕的墨色大字——“灵涎堂”,赫然是梅花古篆。
三个字写得奇险率意、跌宕遒丽,变幻灵动的笔画浑然一体,点线勾画,时而灵动欲飞、时而作势欲动,字体隐隐缥缈,恰似仙云游离于石匾之上,映着黄昏的点点金霞,又仿若三条金鳞墨蛟将欲夺匾而出,傲行于天际,端是气势非常。
令人有些奇怪的是,那青白石楼的四周,百米内竟然没有一间比邻的民宅楼阁,唯有的只是七棵长相奇异的老树卓然伫立,静静地陪伴着它。
那老树皆都高有二三十丈,树皮殷红如血,树干粗大的更如一间寻常民房一般,随见的几条别枝也大多如车轮般大小。那高大的令人有些瞠目的巨树,每一棵都被七八条粗如乌蟒的老藤围绕着,仿若被一群孩子痴缠着的耄耋老人,正默默讲述着发生在它们曾经岁月里的一段段悠悠往事。
老树奇巨,但它的树冠却出奇的短小稀疏。老树树顶处分立着两只冲天的枝桠,在分枝之中尤以这两条最为粗大,都足有七八丈长,这两条最为粗大的枝干在顶端反倒再次分了一叉,但却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唯有在这两条巨大的枝条间,才长着几十片入眼便可尽数的绛紫色的长叶,无精打采的挂在那里。
除了那树顶两条粗长的巨枝之外,其余突出的枝干却出奇的短,最长的竟然都不到一丈,同样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各分有五根向上的尖锐枝杈,弯曲着刺向苍穹。虽然树冠稀疏,反倒在主干背对着突出枝干的一侧长着一排浓密的赤红色的叶子,一片挨着一片的长着,由树头一直延伸到树根,狭长成线,迎风翘立,犹如火云狮的长鬃一般,煞是有股威势。
一树,叶两色,看起来分外的诡异,难以分辨它是何方异种。
在历山镇里,千百年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楚这种巨大且又怪异的老树到底有着怎样的名字与来历。在历山镇的人们眼里,这七棵奇异的老树就仿佛是守卫这座石楼的忠诚勇士,伫立千年,风雨勿动,沧桑冷看。
关于它们,仅是听镇里老一辈的人说,相传在很久以前,以历山镇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毫无预兆的发生过一场绝世天灾。
那时风如狂魔,骤然四起,黄沙成蝗,千里肆虐,一时间,天摇地裂,山崩河决,日月无光,昼尽极夜。方圆千里之地,到处可见树木房屋被疯狂凶戾的沙暴所席卷,到处可见人口牲畜被肆虐无忌的狂风所吞噬。
天地之间,到处是狂风,到处是沙暴,到处是黑暗,到处是死亡。
就在历山镇这座千年古镇,即将被这场万年都难得一遇的凶狠沙暴与狰狞狂风完全湮没的时候,就在小镇里那所剩无几幸存下来的人们,都绝望地认为自己将要与历山镇共同埋葬在这场噩梦之中的时刻,突然,一声惊世的雷鸣,响彻天际。
那一声惊天雷鸣,犹如远古的幽叹,又似天地的怒吼,在人们的灵魂间震荡,以一种无比霸气的方式降临人间。无形之中,那一声天雷在已然绝望的人们的心中播下了一颗火种,瞬间,便燃起了无边希望。
在人们期待的目光中,紧随着一道道炽烈的赤红闪电,又是一连串恸神惊鬼的绝世雷鸣,天雷电闪犹如无敌战神手中的利剑一般,上下飞舞,弄得沙暴哀吼,逼得狂风悲鸣,打得那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灾神凶物胆战心寒。
了无光亮的天空,随着这一道道的赤红的电闪逐渐变得清透;肆虐的狂风沙暴,也伴着这声声乍响的雷鸣渐渐平息。当最后的一声雷鸣在耳边响起,人们又再次看到那久违的红日蓝天。
历山镇终于等来了期盼的宁静,死亡的尽头便是生的循环。
幸存的人们从各自的躲避处颇有些忐忑的走了出来,就那么痴愣愣的呆望静默了许久,突然,随着一个人的狂呼,天地开始沸腾。所有人都疯狂奔跑在满是残垣断壁的废墟之间,不分亲友,不避男女,皆都彼此拥抱着,彼此大笑着,彼此手舞足蹈着……
哪怕有些人伤口依然还留着血,而待那人发觉后却是更为疯狂畅爽的大笑。有血,有痛,正说明我活着。
渐渐的,喧嚣转为了宁静,有的人深情的低吻着黑土,有的人痴恋的仰望着青天,更有些人直接跪了下来,五体投地,朝着四方跪拜,感谢诸方神灵的护佑。宁静到了深处,不知从何处,突然响起了一丝隐约的幽泣,满带着家园被毁、亲人死别的悲恸,瞬间便打开了人们苦绪的闸门,放出了痛苦的潮……
就在幸存的人们无比哀伤、放声恸哭的时候,这七棵人们从未见过的古怪血树赫然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仿佛就像是在那雷鸣怒吼与渐息宁静时突然生出的一样。其树皮如血,犹如被那无数不幸逝去的人们的鲜血染红一般,充斥着无限悲怆。其枝干刺天,又恰似幸存下来的人们心中那无比的勇毅与不竭的抗争,满是傲风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