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霆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记得自己要回去,要回到她和孩子的身边!即使身体开始发烧,意识开始模糊,即使自己从坡上滚下来,努力爬着,最终却还是动弹不得,他也还是在挣扎,在努力,在跟黑暗和死神做斗争!他要回到她身边,谁也不能阻挡他!
在渐渐沉寂和冰火相交的世界里,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天籁般传来,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给他指引回家的方向,不让他在黑暗中迷失……
他知道,是她找到了他。那迷蒙的意识,他记得。记得在星空下,看到她焦灼的泪脸,让他心疼的泪脸……
他回来了。
可回来的第一眼,他竟没看到她。回来的第一时刻,竟然得知她失踪的消息!
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费芷柔,想着她怀着孩子,不远千里地去寻他,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劳累奔波,再想着今晚她只身犯险,若不是他及时醒来,她就会被……
“不要!许承钰,求求你,放开萱萱!……不要杀她,不要!……萱萱!萱萱!”
在郎霆烈伸手拉住费芷柔的时候,她忽然开始呢喃,双眼紧闭着,嘴唇却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汗。
“小柔,别怕,我在这……”知道她在做噩梦,郎霆烈更紧地握着她的手,沙哑的声音轻声安抚着。
可她在梦里陷得太深了,身体抖得像残败的落叶。
“不要过来!你放开我!”她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阿烈,救我!阿烈!孩子,我们的孩子……阿烈!”
即使在梦中,她依然紧紧护着肚子,表情那样绝望悲凉……
“小柔,我在这,我是阿烈!”郎霆烈干脆连人带被地搂在怀里,即使伤口被压得疼痛,他也紧紧地抱着,“我来救你了!你没事,你和孩子都没事!放心,我找到你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在她耳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呢喃,不停地说着,直到她终于不再惊叫,终于不再颤抖,终于放松了表情,安心地、沉沉地睡去。
老天,不要再伤害她了,不要再伤害她了!
而此时的郎霆烈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把脸埋在她柔软的掌心,颤抖着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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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
躺在病床上的人儿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在哪……
头又沉又痛,让费芷柔的思绪有点缓慢。看着纯白色的房间和熟悉的摆设,她知道自己是在医院里。
在最初的几秒,她甚至还以为自己是和原来一样,住在医院里休养。而郎霆烈就在她楼上的房间,昏睡着。
她动了动,想起床去看看郎霆烈好了没。
可就在她翻身的一瞬间,她呆愣住了。
“阿烈……”
阿烈怎么在这里……
他已经好了吗!
看着郎霆烈憔悴的睡脸,费芷柔欣喜地想要抱紧他,却感觉到他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掌。
肚子……
费芷柔的思绪停滞了半秒。
她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她想起那个恶魔的男人给自己灌下了药,想起自己被他压在身下无力挣扎,也想起郎霆烈的破门而入,将她紧紧护住!
可是,孩子,她的孩子……
感觉到身边的颤抖,浅眠的郎霆烈很快睁开了眼睛。
“小柔!”看到费芷柔苍白的脸,失神惊恐的眼睛,以为她又陷入可怕的梦魇,郎霆烈一把抱住了她,轻声安慰着,“小柔,别怕,我在这!”
“孩子,阿烈,我们的孩子……”费芷柔看着他,大颗的眼泪流淌下来。
“没事,孩子没事!”郎霆烈心疼地收紧了臂弯,“你别担心,两个孩子都没事,他们还好好地待在你的肚子里,在好好地长大。”
“真的吗?”费芷柔不敢相信似的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看看那里,又看看郎霆烈,“他们真的都安然无恙吗?”
“是的,医生已经给你做了彻底的检查,你和孩子都没事!”郎霆烈毫不犹豫坚定地回答她。
虽然不是女人,虽然不能体会到怀孕的感觉,可作为爸爸的他都能感受到情感的升华,更别是说亲身怀着孩子的妈妈了。那是她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情绪,容不得一丝马虎!
“太好了!”费芷柔终于呼出了一口气,更加爱怜地轻柔地抚摸着。
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了,人也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刚刚才停住的眼泪,更快地浮了上来,又无声息地一串串滑落下来。
“萱萱……死了……”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郎霆烈还是听到了,也僵住了。
清醒之后的她,当然会想起那一幕,想起费若萱已经死了的事情。
当他开车带着费芷柔飞奔地赶来医院后,负责善后的保镖也打来了电话,告诉他费若萱已经死了。被抓的几个人说,费若萱是被许承钰杀死的。而郎霆烈一行人赶到时,他们正准备挖坑埋尸。
费芷柔是亲眼看着费若萱被许承钰杀死的,这份心痛,这份无奈,这份绝望,足以灼穿她的心!别说是这个最疼爱妹妹的姐姐,就是他这个曾经厌恶费若萱到极点的人,也快心痛到了窒息。那她呢,她会怎样……一直在用生命保护的妹妹,就这么死在自己的面前,她会怎样……
因为太悲伤,太沉重,她竟然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这样小声地呢喃,更是让他痛得无法言喻……
郎霆烈抱过了她,让她失焦的视线对着自己,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不是晴欲的,不是占有的,而是,心灵的安慰与沟通。分担她的痛苦,传输他的温暖,让她知道,不管怎样,不管她失去谁,她永远不会失去他,他在这里,就在她身边……
一两秒的呆愣后,费芷柔也紧紧抱住他,流着泪深深吻着他……
她知道他心里想的,知道他用胜过语言的方法在安慰她,温暖她……
看到萱萱在眼前被杀死,这份痛刻在心底,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消散。但费芷柔知道,自己还有需要珍惜的,不能因为这份痛让活着的人难受,让郎霆烈难受,不能因为这份痛让她腹中的胎儿也不能安神……
窒息的疼痛在温存的吻里慢慢舒缓,费芷柔深呼吸了几口,终于止住了奔腾的泪。
她失神的眼睛也沉淀下来,清亮地看着郎霆烈,坚定的声音里充满决然的怒和恨,“阿烈,我要给萱萱报仇,我要把那个人送上法庭,我要亲眼看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看着她被愤怒烧得透亮的眸,郎霆烈微微停顿两秒,开口说道,“他已经死了。”
费芷柔愣住了,然后惊慌地说,“是被你……”
“不是我。”知道费芷柔在担心什么,郎霆烈低沉说道,“他在逃走以后,从树林里的高崖上掉了下去,摔死了。”
莫修和雷玄到达那个山头后,带着人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许承钰逃往的小树林。然后发现了许承钰跌下高崖的尸体。他睁着双眼,死相狰狞,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刀。
摔死了……
那么阴狠毒辣的人竟然就这么摔死了!还没受到法律的制裁,还没让世人知道他的罪行,就这么摔死了……太便宜他了!在让萱萱受尽那么多苦以后,在做了那么多坏事以后,这样的死法实在让费芷柔有太多抒发不出的郁结!比起死亡,她更想要看他忏悔,看他愧疚,看他受着良心的折磨,一生一世!
可他终究只是这样是死掉了。他的死亡让这一切爱恨都画上了句号。不管是她,是费若萱,还是许承钰自己,都已经画上了句号……
“别想太多了。”郎霆烈看到她眼底浮上的不甘和未散的怨恨,柔声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医生说你的情绪很重要,心情太郁结,也会影响宝宝的发育。”
“我知道,我知道……”费芷柔呢喃着,重复着。
她知道自己要坚强,知道自己不能太介怀,她还有宝宝要照顾,她不能以泪洗面,更不能让怨恨一直如影随形。
她该放下,不管是对费若萱的死,还是对许承钰的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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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柔怎么样?孩子没事吧?”走廊上,莫修看见郎霆烈从费芷柔的病房里走出来,迎了过去,担心地问。
“她没事,刚刚睡着了。不过她的情绪波动很大,医生说最好让她静养。”守了一整晚,熬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合眼,郎霆烈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也沙哑得厉害。
看到郎霆烈这样憔悴,莫修想说的话,犹豫着,又准备咽了回去。
“怎么了?”看到莫修欲言又止的样子,郎霆烈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莫修蹙眉,顿了顿,还是开口了。
“许承钰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确实是摔死的无疑。不过……”莫修看了一眼郎霆烈,继续说道,“他手里握着的小刀上有血迹,通过化验,并不是他本人的血,也不是费若萱的血。根据被抓的那几个人的陈述,许承钰确实在身上藏了一把防身用的小刀。而且,在你们去之前,许承钰除了杀死费若萱之外,并没有动过其他人,他的刀也没拿出来过。”
“我一进屋,就一拳把许承钰撂倒在地了,打得他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所以没看到他拿出随身藏着的小刀。”郎霆烈也蹙了眉,回忆着昨晚的情景。
原本一直藏在身上的小刀,在许承钰死的时候,却突然多了属于别人的血迹,说明许承钰在临死前曾与人搏斗过。树林里的高崖虽然在黑夜里不容易看到,但如果只是正常的行走,走到悬崖边已经就能知道,也会及时收回脚,许承钰又没喝多,也没丧失理智,不会轻易掉下去。除非……
除非有人把他推了下去!
很有可能就是与人在打斗的时候,许承钰被人打下了高崖,摔死了!
可是,会是谁呢?
郎霆烈带去的人,当时正在抓其他几个人,并没有及时追上去。而莫修和雷玄赶到时,许承钰已经死了,树林里没有其他人。许承钰虽然作恶多端,但郎霆烈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其他人会想要置许承钰于死地。
郎霆烈看了莫修一眼,知道莫修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当时还有别人在场。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杀了许承钰的凶手。
虽然许承钰是该死,但国有国法,不管是曾为军人,还是现在为保镖,郎霆烈都知道做人做事的底线。即便曾经手上沾过别人的血,那也是为了国家和人民,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昨晚的情形确实让他疯狂地想要打死许承钰,但最终还是收手了。
同样,作为杀死许承钰的人,在他们眼里依然是“凶手”,需要挖出来的“凶手”。至于,对这个杀死魔鬼的“凶手”该如何处理,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不过这一眼,郎霆烈也从莫修眼里看到了一些闪躲的东西。
“还有没说的吗?”郎霆烈问道。
莫修下意识地想要掏出烟盒,忽然想起这里是病房区,又掏出了伸进口袋的手。
“在那栋旧楼附近,除了你的车,许承钰那伙人的车,我们还发现了其他的轮胎痕迹。痕迹比较清晰,很明显是昨天刚刚留下来的,警方已经把轮胎痕迹保存下来,拿回去鉴定了,初步鉴定那是一辆城市越野。还有一些留在高崖附近泥巴上的脚印,证明在场的,除了许承钰,还有一个高个的男人。”莫修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痛,他咳了咳,又咬了咬牙,吸口气说道,“只是根据这些痕迹,警方要找出另一个人还要花上很长时间。不过……”
莫修又停了下来。
郎霆烈凝眉看着他,心里隐隐的有莫名的不安。
莫修说话从来不会这样支支吾吾。他眼神里暗藏着一抹少见的惊慌和震惊,让郎霆烈直觉想到,那个藏着的人,其实与他们有关,有很深的关系。
“说吧,莫修,你发现了谁。”郎霆烈坚定问道。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一定要知道!
“我和雷玄现在还不确定……”莫修微微低垂下眸,“昨天我们的人在医院门口看到,在你开车出去以后,蒋d的车也跟着出来了。他就跟在你后面。”
什么!
郎霆烈一怔,身体僵住了,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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