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去亲爱、泛泛入烟雾”……
东莪迷迷糊糊之间一直记挂着努力回忆最后的一刹那。是的她确定自己得手了那把刀子一定已经刺中了福临即使便这样死去也已然无憾了她尽了力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而已。
剧痛全身都是剧痛的感觉然后便是胸腔郁闷之极仿似五脏正被烈火烧烤一口气只在喉咙之间挣扎倘若放下似乎便可随时死去。东莪在昏沉沉间这口气却总是浮浮沉沉如不死的冤魂不甘心就这样散去。即使她已觉得累到极至再也不能了依旧会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东莪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她无力分辨是谁在说话只是摇头可是意识却逐渐清晰起来如此反复终于她微微的睁开眼帘……
这是哪里?
烛光映照在墙上是一个灰暗的四方矮小的所在有人在身边呼出口气道:“快去禀告醒了她醒了。”她无力转头去看是谁在说话只是努力前视在一方暗沉的屋顶处一张脸凑近看她又伸手在她颈下动脉处轻按点了点头。这人一张长脸双目细长一把白须她并不认得。
这张脸移开随即又是一张圆脸过来也看了看她这二人均不说话都只是点点头顺手擦拭脸上的汗泪。
这时只听有人在一旁道:“醒了就行你们还是要多照看着些可别出什么乱子。”这声音如期熟悉东莪一时想不起是谁只听那二人应了。接着脚步声响说话那人却似已走出屋去了继而便听到一声铁链相碰的声音。东莪心中一怔立时明白了这是在牢房之中这么说她是以行刺天子的罪名被关押了她的心里有一丝坦然却又不由得在想那个“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依旧无法动弹每日都还是那两个医官来给她诊治针灸之外还喂她服入药材。她根本无力挣扎只是药味入口依稀可辨是些柴黄、牛膝及生地等药看来她确是为掌力所伤这些药剂喝下去慢慢的她胸口的郁结之气也开始渐渐松动。
某一日她现自己已经能够伸缩手脚但略一动弹却又听到了铁链的声音原来自己身上也有枷锁。
她躺在原处不再动弹眼角有泪水缓慢滑落下来这便是离家多年再次回来的代价么?然而那泪迹未干却有一丝笑容慢慢显露在她的嘴角是的东莪无怨如今的一切对她而言终于可以证明她已经不再只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摆布、那个只是身为可任意欺骗轻视的孩子了。
这就够了。
她只觉心境平和恢复的度却也渐快起来慢慢的终于在牢房中走动虽然托动沉重的铁链可是她安之若饴因为她知道还有一个更大的解决——要来!这人极力救她只是不想她死在别人手中而已。
除了那一道紧锁的铁门这牢房似乎并无人看守。自东莪清醒以来只有那两个太医初时每日两趟来给她诊脉观察后来她伤势渐愈这二人便开始轮换前来再过几日终于都不再出现。自这时起这地牢之中便只有东莪一人。
这牢房像是单独地处于某个极深的地下每日固定送饭的时间总是会先听到隐隐的脚步声自高处一路盘旋而下总要过了一会才至门前。渐渐地自听到脚步声起东莪总在心中默数到七十方才会听到外间的声音继而一阵烛光慢慢照入。送饭之人是一个年长的女子从不说话每回在铁门下的小窗内放下饭食便既离开。
这地牢之中没有烛火也没有外光透入因而难分日夜。东莪初时以为不久便会等到要见她的人可谁知那送饭女子每日两次足足送了二十四回之久也未见任何动静。东莪被困于这狭窄黑暗的地牢之中加之天气渐热地牢内又密不透风她几回忍耐不住向前来送饭的女子询问可这人却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从不回答一字一言不管东莪如何将她递到小窗的托盘揿翻在地她也只是顾自整理漠然离开。
在这黑暗之中东莪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这一回她却忽然醒来心中产生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难道……难道自己将被永远囚禁在这黑暗之中么?
她既行刺当今天子原是抱着一死的念头可是如今看来福临多半未死而她却会被囚禁于此做为惩罚……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福临遇刺之事……一定是这样。这一切只是在暗中进行如同她在宝华寺时轻易迈进的那一扇扇大门那看似空荡荡的无人之境实则却是一个敞开的陷阱只等她进入而已……
博果尔那温柔唤她姊姊的人出卖了她!她回想博果尔的言语神情忽然醒悟真是小看他了自己妄自在外漂流多年对人心却原来仍旧如此无知。好一个不甘其位的亲王博果尔安排她潜入寺院可是虽然告自己很明显却未曾说起自己已然习过武艺因而那福临完全不知此事才能容她靠近。
博果尔完全知道她的意图倘若自己刺杀得手这王位他便有可趁之机、倘若自己没有成功他却是报信之人亦是有功无过……
自己先遇博果尔、后遇阿提却都不过是这二人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
她虽想以性命相决可是……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