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师傅道:“嗯我常说你师妹的一双火眼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承戟你要跟上她的准头可难得很呢。”他看向那少女目光中满是疼爱。
他们三人便是那当年在盛京结为师徒的何可梁、史承戟与东莪了。
自那年离开盛京这三年来何可梁带着他二人一直在辽东生活他一面寻找仇人的踪迹一面传授二人武艺。
史承戟与东莪虽起始习武时机已晚但二人都是分外刻苦而且二人还各有天赋。承戟是各种兵刃武器上手便会臂力惊人已隐隐有越师傅之势;东莪却是聪慧非常轻身功夫愈练愈精最拿手的远程击物、长弓射箭更是如有神助。
何可梁看在眼里常常回想起当年在盛京得遇他们的情景。当时险些与这二人失之交臂每当念及他都不由得对上天多生出一份感激来。这几年毕竟有他们陪伴在侧多了不少欢乐他的心绪也逐渐有所改变不再似当年那个嫉世愤俗、动辙杀人的无情人了。
他这些年多方查寻终于寻得仇家便在这宁远城中故带二人前来还多次叫承戟前去探看。昨晚他更是一夜无眠想起多年的往事真是心绪烦乱。此时却被承戟的话带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他看看承戟与东莪这些年来他已将这二人视为亲人想到此番初出江湖就要带他们历险心下不免有些歉疚。
他想了一想道:“还是走吧咱们白日里就不去那儿了我这就回客栈去。你们只管找喜欢的地方逛逛只是要记得……”
他还未说完史承戟已接道:“不要惹事!呵呵师傅只管放心吧有东儿管着我呢。”何可梁向他二人微一点头转身回客栈去了。
史承戟笑逐颜开道:“你说咱们去哪里逛去?”
东莪道:“我看着师傅有点担心!这些日子他一直郁郁寡欢的怎么寻到了仇人他反而不高兴了呢?”
史承戟道:“师傅一直没告诉我们这仇人姓甚名谁他是不愿意让咱们知道既是这样你也不要再为这事烦恼了总之咱们今儿个高高兴兴的玩一天罢。”
东莪点头赞同一起往城中央走去。他二人随同何可梁这些年一直住在深山之中苦练武艺这次得以来到这个小城填中此时二人虽都已年长但少年的玩乐之心终究还是有的这一日只逛到天色渐沉才回到客栈。
此时的何可梁却已整装待一身黑衣背负大刀只对着烛火坐待夜深。东莪二人从未见过他这等紧张的模样不由的亦受感染收敛神色陪在一旁。
如此只等到窗外长街上传来三更之声何可梁方才站起身子。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向东莪承戟看了一会方道:“这人武功心智皆在我之上今虽已年衰但就怕他的身旁会有高人保护所以我才带你们一同前来此行实有无穷危险倘若有什么不利的情形你俩个要赶紧逃离切记!”
史承戟道:“那怎么成?我们绝不能这么做。”东莪也点了点头。
何可梁低喝道:“我教你们这些年难道是要你们与我一同送死的么?我早说过自己能走到今日已属苟活于世。如今既寻到他便是抱着与他同死的决心来的。”
东莪上前一步柔声道:“无论怎样师傅养育教导我们我们便决没有顾自逃走的道理师傅咱们还是快走吧!”何可梁还要再说只听承戟道:“是呀师傅还是走吧可别夜长梦多生出什么别的事来。”
何可梁看看他们沉呤了一会道:“那好吧咱们见机行事。”二人应了他们便一同离开客栈朝前日史承戟曾夜探过的大屋而去。
三人一路疾行没多久便到了大屋之外。史承戟当先领路绕过围墙南边引着他二人自高墙之外跃上在墙上匍匐片刻看院内寂静无声这才跃入。
史承戟微打手式带着他们走近三人蹑手蹑脚正寻找间却听得左屋里传来一阵咳声随即又听得一妇人声音道:“老爷吃些药吧。”何可梁三人对看一眼轻轻朝那边围过去。
只听屋内那咳声时断时续又有艰难喘息等声音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息下来。屋里那妇人道:“您别起来啦就躺着吧我再煎药去。”过不多时这妇人慢慢朝门外走来伏在门边的承戟往边上一让。门开处那妇人低着头看是一脸愁容满腹心事丝毫未有察觉只向走廊那边去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何可梁向承戟东莪使个眼色轻推房门向里张望了一会这才极轻的踏进屋去承戟在后观望了一会待东莪进去随后跟入顺手带上了房门。
屋内光线昏暗却也见得布置简朴自外而进一路靠墙放着书柜桌椅此外别无长物。屋子的南边摆着一张大床床旁的台上支了两支烛台大床上床幔未垂。何可梁目不斜视直向那大床走去。承戟东莪将屋内环视一遍再一边一个站立在门旁窗侧目光却均随着何可梁的脚步向大床靠近。
他走至床旁站立朝床上俯视只见一个瘦小的老翁正紧闭双目气息似有若无。床深处看不清这老翁的脸但何可梁注目不离目光中现显出浓浓恨意只握得手中刀柄轻轻做响。
这声音仿似惊动了床上的老翁他微微睁目看到床前的人影一惊道:“是谁?”何可梁右手疾送已将大刀递到他的颈下沉声道:“你认不出我是谁么?”
那老翁毕竟曾身经百战此时体息虽弱却也即刻镇定下来只道:“我看不见你……你的脸!”
何可梁轻哼一声伸左手拿过烛台放在自己脸侧却不说话。
老翁朝他那张被烛火映照的方脸注视目光微动似是在努力思索记忆中与之相接的片段过了一会他忽然双目一亮道:“是……是你!”
何可梁冷笑道:“你还记得我!”
那老翁语音微颤道:“你是何可……梁你还活着!”
何可梁道:“是呀我还活着怎么?莫非你以为此刻见到的是我大哥的魂魅不成?”那老翁双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何可梁看着他徐徐道:“可见老天爷有眼无珠那么多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此刻连尸骨只怕都已成了飞灰你却能住在这样的大宅中过你的安生日子。”
那老翁只似未听见他的挖苦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你那时一去不返必是遭遇不测没想到你还活着。”
何可梁怒道:“哼在你看来最好是当年的旧人都死个干净你才好安心享你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只可惜天意容我贱命不死。当日依我大哥的计策离开围城寻求粮草一路上几次遇到生死难关好不容易才能再回到城下却得知那样的噩耗……祖大寿……你杀我大哥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他语调渐响额上青筋暴起已愤怒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