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之冷冷的抛下这一句狠话,却也绝不只是恫吓,他厌恶的看着陈彤,一副羞与他为伍的模样。
说罢,刘凯之转身便要走。
他觉得留在此处,就算只是面对着陈彤,都是一件可耻的事。
可在这时,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言的陈彤,却突然抬眸,若是认真看,完全看得出神色间与方才有了一点不同。
刘凯之并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会儿,陈彤的心思有了些改变。
陈彤直视着刘凯之,似乎是刘凯之的一番话刺激到了他,使他脸色带着激动之色,随即道:“是吗?兄要弹劾,自弹劾即可,至于太子的猴戏,与我并无关联,就算有关系,也请一并弹劾了吧。兄乃读书人,余亦是读书人,可过去历历在目,哪怕是忝为户部侍郎时,也想不到余有何建树,在这里,我快活的很,每日挥汗如雨,每日脚不沾地,从早到夜,有时甚至不眠不歇,可又如何呢?此处自在,若是我因此而有罪,那便降罪好啦,不过就是再无前程,也不过是自此断绝庙堂,我不稀罕的事,你何故拿来要挟。”
说着,陈彤发出了冷笑:“你所在乎的,我曾经也在乎,可而今却不在乎了,不过尔尔之事,我现在要做买卖,许多人都看着我,我若是在与你在此闲扯,只恐要误事,不过来了这商场便是客,客官,且在此瞧瞧,有什么相中的,可要多多照顾小可的买卖,多谢惠顾。”
说着,陈彤朝刘凯之作揖行了个礼,而后戴上他的墨镜,直接转身,走的决绝。
“你……你……”刘凯之手指着陈彤的后背,气的要跺脚,他没想到,一个人无耻起来,竟可以到这个地步,他磨牙,随即咬牙切齿的道:“等着吧。”
…………
看似走得潇洒陈彤,虽是说了决绝的话,甚至还有心情继续吩咐人补货,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的。
太子耍猴戏的事,自己为何不知?这么大的事,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做主的,难道齐国公让自己在此执掌这里是因为……
他毕竟历经了宦海,人心之事,大抵都会往最深处去想。
可随即,他摇头,不可能,自己决不相信,齐国公方才还说很欣赏自己的,自己办事如此牢靠,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是自己在打点。
只是……唯一令他遗憾的事……现在看来,他可能彻底和仕途断绝关系了。
自己本就是待罪,留在作坊里,本就难有出头之日,再加上有人弹劾,只怕这辈子只能做一个商贾了。
方才虽是说的潇洒,可若真要彻底断绝了功名,说是不遗憾,那是假的。
这毕竟……花费了自己半生的努力啊……
身边的亲朋故旧,还有乡中的父老,定也会背地里嘲笑和同情自己,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是无奈之下给人做一个掌柜。
想到此处,那墨镜之下,竟不自觉的落下了一道泪痕。
终归,在缓了一会后,他吸了吸酸楚的鼻头,故作不经意的用长袖揩拭墨镜下的脸颊,强打起精神,口里道:“丁字号的货架已是空了,来人,赶紧来人……”
天色渐晚,当所有的客人们都散去后。
事实上,莫说是货架,便连仓中的储备,几乎都已经销售一空了。
此次来的人实在太多,完全超出了预料之外,而顾客的消费热情,也远远的超出了大家的预计。
伙计们已经开始收拾起来,账房开始进行结算。
许多的商贾,不约而同的留了下来。
他们都焦灼的等待着消息。
过了不久,有账房兴冲冲的来。
商贾们纷纷停止了窃窃私语。
陈彤也收了心,不再去想白日刘凯之所引发的不快。
朱厚照性子最急,豁然而起到:“怎么样,如何?”
方继藩倒是气定神闲状,施施然的坐着,慢吞吞的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