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仕脸阴沉,他不喜欢听方继藩的消息,每一次听,都想打人,可今日,他谈性却很浓,王不仕眯着眼:“此乃民脂民膏也,否则,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不是我和姓方的有仇,老夫,是为了天下人哪,这方继藩,平日里盘剥百姓,攒下了万贯家财。可是,这世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他如此猖獗,却得了脑疾,可见,这是什么?若不是这脑疾,他会失了疯,将这万贯家财,统统拿出来,给陛下营造宫殿?正所谓是,尽管算尽,却抵不过冥冥天意。”
众人起初是不太爱搭理王不仕的,这家伙天天如祥林嫂一般,口里碎碎念,今日,却都很激动:“是啊,他还怂恿太子,将皇孙送去了西山读书,诶……”
“他败他方家财,我等不过看乐子罢了,大家关起门来,说一说便是了,可不要在外有碎嘴。”
王不仕红光满面,捋须:“哈哈,哈哈……高兴,真高兴,对了,老夫有一事,倒是想起来了,过几日,便是老夫的乔迁之喜。”
“乔迁?”有人看着王不仕:“王侍读,置新宅了。”
“也不是什么大宅子。”王不仕笑呵呵的道:“现在,不是粮食大丰收了吗?这老家的地价呀,竟是连跌,这地不值钱了啊,于是乎,索性,让家里的族兄弟,将前些年购置的土地,都兜售了出去,索性,在京里置一些产,毕竟,吾儿已是举人了,将来少不得,还得在京里科举,很可能,还要在京做官,从前都是租住着别人的宅子,现在想来,还是买个宅子吧,这宅子在五马街,到时,可要赏光哪。”
众人一听,忍不住啧啧道:“竟在内城,这地儿,可是靠着钟鼓楼的,这……价值不菲吧。”
王不仕终于还是从伤痛中走了出来,面有得色:“也不多,恰好有人卖,此前说是九千两,我和他谈了半月之久,最终他说仰慕老夫,这才肯八千四百两卖了。”
众人纷纷道恭喜。
沈文一直在外听着,接着,又听这些翰林们,叽叽喳喳的说起大明宫的事,一个个,嗓子里都冒着兴奋,沈文苦笑,索性转了身,当做没听见,走了。
…………
次日一早。
却是朱厚照兴冲冲的跑去了仁寿宫,催促着太皇太后也去。
太皇太后心疼自己的孙子,哪里能说个不字。
朱厚照还兴冲冲的道:“那儿是个好地方,曾祖母,你到了那儿,肯定不愿住这阴沉沉的仁寿宫了,孙臣想好了,您若是看中了,今日就直接在那住下,不打紧,这第一期的工程都完工了,附近虽还在施工,可宫墙却将他们隔绝,且还专门挖了一条护城河,里头什么都有,曾祖母,你一定要住下呀,您住在那,孙臣每日陪着你。”
见朱厚照兴奋的不得了。
周氏莞尔笑道:“看你急的,这明明是方继藩的孝心,倒好似是你送了哀家一个宫殿,颐养天年一般。”
“对对对。”朱厚照道:“可孙臣也有孝心啊,孙臣心里只有曾祖母,再无其他念想,只愿曾祖母永寿,长生无极。”
周氏心里,暖呵呵的。
“走,去,哀家听你的,你若觉得好,便依着你就是。”
朱厚照顿时眉开眼笑,乐的不得了:“曾祖母,孙臣背你去坐辇吧。”
太皇太后摇头:“这可不成,哀家还能走呢。”
朱厚照兴奋的道:“不成,孙臣一定要背不可。”
他背着太黄太后上了凤撵。
宫里已妥当,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大明门出宫。
这大明门处。
却是百官在此静候。
方继藩在队伍之中,恭候圣驾。
陛下的圣驾还没来,这里乱糟糟的,大家显然心情都很愉快。
那张懋垂头丧气的走到方继藩身边,一拍方继藩的肩:“方贤侄啊……”
“噢,世伯好。”方继藩笑嘻嘻的道。
张懋朝他摇头:“你怎么就……罢了,罢了,不说了,后日老夫要去祭祀,你也知道,这宫殿落成了,是要告祭祖宗的。”
方继藩道:“世伯真是辛苦了。”
张懋背着手,压低声音:“你看你左右,这些家伙们,都好似过年一样,在看你的笑话呢。”
方继藩诧异道:“他们为啥看我笑话哪,我招他们惹他们了?”
方继藩一脸受伤的样子,很委屈。
他这一嚷嚷,张懋就觉得是悲剧,假装抬着头,像不认识方继藩一般。
那无数目光都看来,看着一脸委屈的方继藩。
等到所有人又做贼心虚似得,将目光错过去,又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方继藩叉着手,大吼道:“我方继藩,历来与人为善,从不和人发生口角,我方继藩做了什么,大家竟这样针对我,要看我笑话,来来来,是谁,是谁看我笑话,是你吗?”
他拉着一个户部的员外郎。
户部员外郎脸都惨然了,他吓的定住了很久,然后,屏住呼吸,心惊胆跳的摇摇头。
方继藩便气咻咻的道:“为何都在欺负老实人。”
“贤侄,贤侄,你别说了,别说了。”张懋吓的不轻。
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自己在方继藩面前挑拨了什么:“不要生气嘛,他们只是玩笑而已,绝没有恶意。”
却在此时,大明门洞开,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纷纷拜倒御道旁,圣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