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
沉重、宏亮的声响,代表着午休已经结束。
秋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抱歉,尽是谈些无聊的话题。」
「啊,不会啦───反正我只要听到秋叶学妹的声音,就很满足啦。」
「那么,就这样解散吧。大家要快一点,不然就赶不及上课了喔。」
看着有彦的奇怪反应,学姊笑着向大家挥手,自己往食堂漫步而去。
似乎对学姊而言,从那边走会比较快到教室吧。
───学姊,要离开了。
是先前话题的关系,抑或是她对杀人魔事件的了解更多于常人的关系呢?
没有任何根据。
可是,很自然而然的就有了〝那个人的话,或许能解决我的困扰〞的想法。
「─────」
没有迷惘的时间。
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背负这样沉重的罪恶感了。
「抱歉有彦,你先回去吧!」
「啊?这种时候了,你是要去哪里啊?」
留下满脸疑惑的有彦,努力朝学姊的背影追去。
总之,先用即使被生气也没办法的强硬态度,将学姊带到校舍中的阴暗地点。
钟声已经响起。
第五节课,已经确定赶不上了。
「真是的,突然把人拉到这里,到底是怎么啦?」
学姊的语气,与其说在生气,不如说是呆住了。
「学姊抱歉,不过关于先前的话题,我真的很想多知道一点。」
「先前的话题是指杀人魔事件的?」
迟疑了一阵子,学姊眨眨眼,认命似的在一旁坐下。
「可以是可以啦,反正现在去上课也只会被骂。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嗯。是那个〝罪人感觉不到自己犯罪〞的部份。那个是不是也类似于,在不自觉中杀了人?」
例如。
虽然认定自己是在睡觉,其实却走出外面进行杀人行为
「等、等一下远野学弟,会痛啦。我会好好听的,可以把手放开吗?」
「啊───抱歉。」
抽回握住学姊手臂的右手。
看来自己,甚至比想象中还要紧张。
「嗯,这样就好了。嗯你问的也就是说,〝杀人魔事件的犯人有没有可能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下案子〞,这样吗?」
「对───我非常想知道。」
不过面对这边的问题,学姊却带着笑容,给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种事我不知道喔。毕竟我不是犯人啊。」
「咦───那、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学姊!」
出乎意料着说法,让这边一下子呆住了。
不过下一瞬间,雪儿学姊却掩着嘴偷笑出来。
「哈哈,我说笑的啦。远野学弟好认真的样子,让人想稍微开点玩笑嘛。」
「学姊,拜托妳。我真的是很认真在问的啊。」
然后,她终于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是啊,看来确实如此。但是那又如何呢?杀人魔事件的犯人,不是跟远野同学没关系吗?」
「那是因为───」
───因为。
「那是因为,什么呢?」
学姊越趋严肃的表情,让人逐渐紧张起来。
然后───
「如果说,我───就是那个犯人,该怎么办?」
───下定决心,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
眼前的学姊,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学姊,我不是在说笑。我───」
「嗯,我知道你不是说笑喔,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嘛。因为会找人谈论杀人鬼的杀人鬼,从来就没听过啊。」
笑声慢慢停止。
虽然笑着,但是她确实是很认真。
「那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远野学弟会有这种想法呢?」
「那是因为最近的我,很奇怪。我大概知道原因因为,我似乎被吸血鬼咬了。」
用类似比喻的方式,说明着。
「嗯。然后呢?应该还有继续吧?」
「在那之后,就一直很奇怪。有时会自己会突然变得不像自己、晚上也会做些杀人的梦。昨天晚上,我明明应该在睡觉,却出门去了。而那时所做的梦也是杀人、吸血的梦。」
「─────」
学姊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用那海蓝色的双眸,盯着我的眼看。
「我的父亲,似乎有双重人格。所以虽然我没注意到,但是说不定真的有一个会杀人的我在。可是这实在很难确认,所以───」
「所以你才问我〝犯人有没有可能是在不自觉中犯了罪〞,这样?」
大大的叹口气,学姊看来是真的呆住了。
「那个啊,如果远野学弟真的就是那个杀人鬼,就不可能是不自觉的啦。就是算在梦中,那也是自觉的一种嘛。不过,那也只是梦啦。我是不知道你在不安什么,不过远野学弟就是远野学弟啊。」
「」
这样子说,是很让人高兴没错。
可是,自己却没办法就这样放开心胸。
「哎呀,看来你相当不安呢。」
这么说着。
雪儿学姊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没事的。远野学弟一点问题都没有喔。雪儿在这里向你保证,绝对没事的。」
「啊───谢谢。」
自然的,点头了。
说不定就只有这短暂时间,但是心中的大石,确实是暂且放下了。
或许是学姊的手,就像要包覆所有不安一样温柔的关系吧
放学了。
一直为了秋叶和自己的事情烦恼也不是办法,总之先过今天再说。
「先回家好了。」
去找秋叶,然后一起回庄园去吧。
两人一起,走在回家路上。
跟中午时候一样双方之间,几乎没有对谈。
───很矛盾。
明明想跟她说话,却又不好意思看她的脸。
「真是的,好像小孩子一样。」
「嗯?哥哥,你刚刚有说了什么吗?」
「啊───没有,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不要介意。」
真是的。
我这个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穿过市区,到了住宅区的坡道。
只要过了这里,庄园就在眼前了。
这时候,两人之间的沉默,终于被再次打破。
「哥哥,回到家之前,我有件事想问。」
突然停下脚步,秋叶直视着我。
「─────」
气氛丕变。
回荡在她周遭的,并不是先前那样的平静沉默。
秋叶的眼神,很认真。
「我知道了。妳想问什么?」
「那个,虽然以前问过,我想再确认一次。哥哥和雪儿学姊,到底是什么关系?」
啊?
「我还以为妳要问什么,原来还是这个啊。跟之前一样,对我而言,学姊就是学姊啊,只是个无话不谈的朋友而已。」
「也对,因为哥哥似乎有在烦恼什么。今早会突然有那些行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秋叶原来妳早知道了啊。」
坦白说,有点惊讶。
原来,她早就注意到我在一个人烦恼了。
「当然。毕竟我们是兄妹,我早就知道哥哥在为了某件事感到痛苦了。可是尽管如此,为什么哥哥就是不肯和我们这些家人谈?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无法像那个学姊一般值得信赖吗?」
双手插腰,她的表情彷佛在叹息,也像在生气。
不过由她那话语中透漏而出的讯息,却让自己明白她如此激动的原因。
「原来,妳看到了啊」
「对,而且那时候我真的吓到了。哥哥在那个人面前,竟然会这么老实呢!」
秋叶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不对,我之所以没和妳们谈,是因为───」
───因为不希望在表明现在的身体状态后,被妳们讨厌、被妳们以〝杀人魔〞看待啊
「是因为什么?想说什么就快点说清楚啊!」
「笨蛋,如果能说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或许是对方态度逐渐强硬的关系吧,连自己的声音也加大了。
「我、我就是因为很在乎妳们,所以才找学姐谈的。绝对,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们」
努力解释,希望她能理解。
不过自己的话,却被哼的一声直接打断。
「那种借口,我不想听。哥哥,趁这个机会我就直说了。那个人不可能跟哥哥在一起所以,请你跟她保持距离。这是为了哥哥着想。」
「什么」
实在太过唐突,一下子说不出话。
「秋叶。妳是因为远野家不可能跟一般家庭对等相处,才这样说的吗?」
「」
没有回答。
沉默,也就是默认的意思吧。
这是错觉吗?
自己的心,似乎在瞬间凉了一半。
「───这样啊。也对,因为秋叶是远野家当家主嘛。跟父亲一样,毕竟远野家的家世、血脉,才是最重要的吧。」
「哥哥,那是」
没有理会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继续说着。
「啊,我并没有在责骂妳。因为留下秋叶,一个人逃到外面去的是我。会被教育成这样的人,本来应该是我。所以秋叶妳,并没有做错什么。」
「」
「不过,刚才的我不能接受。明明妳认识学姊才没多久,却胡乱评断对方,这太过分了。」
秋叶低着头,身体细细颤抖着,不发一语。
两人之间,维持了好一阵子的沉默。
突然。
「哥哥你自己才是」
她剎那间抬起头。
───秀丽脸庞上,一道泪痕迅速划过。
「既然对远野家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就不要自作聪明───!」
痛苦的哭喊着,秋叶跟我拉开了距离。
「───总之,不要继续跟她在一起了。那个人不一样。跟她认识的越深,只会让哥哥更痛苦而已。」
然后她转身,独自跑上了坡道。
「刚刚的,到底是」
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再一次无力的,叹息。
6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庄园。
以往虽然都很自然的直接开门进去但是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实在很难。
回到这里以后,我让秋叶生气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
不过,刚才那个是真的。
这次第一次,让她真正的为了自己生气。
而且。
『既然对远野家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就不要自作聪明───!』
那是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发出怒吼。
而参杂在那句中的感情,除了悲伤,也确实有着痛苦。
「」
这个,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因为只要等一段时间,让双方都冷静下来以后,她一定肯说明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讨厌学姊。
可是现在
「到庭院走走好了。」
走进洋房,就不得不跟秋叶碰面。
所以现在───还是先在外面多耗点时间吧。
在如公园般大的庭院中,走着。
漫步在夕阳之下,让心情缓缓沉淀。
不过,或许该说运气好吧?
「咦,琥珀?」
没多久,就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穿着和服的短发少女,轻轻走进庭院另一头的森林。
是要做什么吗?
琥珀的动作,似乎透漏了一点不平常。
「」
是被勾起兴趣了吧。
保持一点距离,自己跟着她走进森林。
琥珀的目的地,是森林中的一个小广场。
「咦?这里有广场啊」
虽然非常的不明显。
不过在庄园周遭的森林中,确实看得出有个被整理出来的小广场。
不、不对。
如果只是普通散步,是不会注意到的。
如果琥珀没有走过去,恐怕就算在庄园住了一生,也不会注意到吧。
「这里有那个广场吗有的话,应该会常常到这里来玩才对」
至少在脑中的记忆中,似乎没有跟秋叶到过这里的印象。
───似乎、没有的、样子。
「」
一边思考着,一边走进广场里头
这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先前进来的琥珀,也不见人影。
「只是普通的空地啊」
漫步走向空第中央。
这里,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广场而已。
只有被妥善整理的地面,和围绕四周的树林。
啊,对了。
似乎有蝉叫声;
还有几乎令人融解的、强P的夏日阳光───
「咦?」
夏日阳光───?
「啊───好痛」
胸口的伤,很痛。
那个,好像曾经经历过。
就好像。
被刀子刺进胸口、一般的、痛苦
喞───喞喞;
喞───喞喞;
喞───喞喞───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蝉叫声。
好奇怪,现在、明明是秋天。
───彷佛让全身溶解的炎热阳光。
在遥远天边的,雪白云朵。
围绕周遭树上的,蝉之声。
留在脚边、茶色的,蝉壳。
蝉的,壳。
某个人的,壳。
「─────」
第三个。
第三个孩子的,壳。
脑中,无法回想起的,第三个小孩子。
蜷缩在地的,影子。
颤抖走近的,秋叶。
远方的白云。晴朗的青空。
───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不这样的话,秋叶一定会被杀。
所以,真的,我只能这样。
拼命似的跑着。
除了这个,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会让自己更加危险,也不得不这样。
只是想保护她。
只是想,代替她而已。
逐渐遥远的,蝉叫声。
───在那之后。
只剩下被贯穿胸口的自己。
还有。
俯视我尸体的,第三个人───
「啊───啊」
胸口、很痛。
彷佛要将胃里的一切呕出。
胸口的伤,明明已经恢复了,为什么,还是如此的痛?
胸口,坏掉了。
旧伤被撕裂而开,暗红色的染料不断流出。
───真是的。
原来我的伤,从来就没有恢复啊。
好痛。
好怕。
───脑部发出剧痛。
这就是;
被称作〝死〞的,冲动之力。
然后,意识开始下沉。
伤口依然疼痛。
───碰!
我最后所听到的
是自己,往地面倒下的声音
听得到,说话声。
「秋叶小姐,是不是需要请医生比较好?」
「翡翠,不要乱说话,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外人知道?更何况请了也没用,哥哥这个又不是什么普通的伤!」
秋叶,和,翡翠,在说话。
这里是,房间。
看来,好像是被搬到床上来,的样子。
想出声坐起,身体却无法随心所欲的移动。
很奇怪。
明明胸口已经不痛了,身体却像铅块一样重。
能正常动作的,只有眼睛、和嘴巴而已。
两人的对话,仍在持续。
「翡翠,妳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哥哥靠近那边,就一定会出事,妳自己也很清楚啊!」
「对不起」
「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当初之所以让妳当哥哥的女侍,就是为了防止现在这个情况,不是吗?连最基本的这点都忘了,妳到底是在做什么!」
秋叶的话中,带有极度压抑的怒气。
那是平常完全无法想象的,含着感情的声音。
翡翠只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坦白说,自己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虽然如此,〝翡翠因我而被骂〞这种程度,还是看得出来。
「回答我,翡翠。为什么哥哥会走到那个地方?」
面对秋叶的质问,翡翠只是静默不言。
两人之间,气氛逐渐沉重。
眼神中凶光乍现,秋叶往前踏出一步,举起了右手
连自己也看得出来,秋叶是认真的。
但是尽管如此,翡翠也只是低着头,打算接受这一切。
可恶!
鼓起意识,往身体注入力量。
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别人在自己眼前受伤害!
「秋叶,等等。」
全力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就像蚊子飞鸣般细小。
但是,当看到秋叶身体猛然一震,急转回头我知道自己成功了。
「哥哥───你恢复意识了吗!?」
「嗯,因为秋叶刚刚太吵,所以醒来了。」
「啊」
秋叶抱歉似的移开视线,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趁这个机会,振起精神说话。
「那个啊,不要太责怪翡翠好吗?虽然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傱插A不L总之是因为我昏倒的关系吧?那么翡翠就不用负什么责任了。毕竟,是我自己莫名其妙倒下的吧。」
手撑着床沿,尽力让上半身坐起。
现在自己的身体,其实还是全身无力、连动根手指都很难。
可是在秋叶跟翡翠冷静下来之前,一定要装出很有精神的样子才行。
「真是的。跟以前一样,只要跟我扯上关系,妳就会很激动呢。虽然长得像个大人了,不过看来妳还是个小孩子嘛。」
「可、可是───哥哥一直昏迷不醒啊!」
秋叶急转过身,开始辩解。
「连续昏睡五小时以上,这在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果───如果哥哥就这样醒不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声音,相当激动。
话语中挟带的哽咽,也深深传达了她的强烈关心。
───老实说,很感动。
不过也因为如此,自己更不能让她这样担心。
「笨蛋。不要自己在那边胡思乱想,这不过就是单纯的贫血哎呀,已经过十点了啊。」
「嗯。哥哥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昏迷到刚才。」
「─────」
身体中的力量,好像突然间散掉了。
「真糟糕,小学毕业以后,就很久没有这么夸张了。啊,不过小学时倒是常有那时候,还真是麻烦有间家的叔叔阿姨呢。」
是贫血的后遗症吗,脑袋昏昏的,好像在作梦一样。
「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有间家的大家都很亲切,也把我当真正的儿子看待。那时候启子阿姨更是像催眠一样,每天对我说〝你是我儿子〞之类的。所以我觉得,自己也一定要成为他们的儿子才行。」
但是。
终究还是,没办法。
「哥哥,不要勉强了。这里是远野家的庄园,哥哥没有必要对自己说这种话啊!」
秋叶的语气,彷佛带着哭音。
那之中的不只是担心,似乎还有一丝的恐惧。
「嗯,我知道,可是很久以前,我就这么想了。从离开远野家时,就开始这么想了。」
她在害怕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很自然的,就想在这时候说出来。
「有间家的人也好,秋叶妳们也好,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真的、很累了───」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呆呆看着天花板,净是回想些老早该忘掉的陈年旧事。
「哥哥,不要再想了好吗?那是因为你回到这里才一星期,所以累积太多压力而已。」
「───或许吧。身体确实是,有点累,的样子。」
「嗯,一定是这样的。所以不要想了,今天就这样休息吧?」
秋叶的反应,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哥哥的身体比普通人还要不安定,所以应该是没有充分休息的关系,才会像今天这样倒下的。」
「」
的确,如她所说。
疲惫感,已经太重了。
如果不照她所言,暂时把一切忘掉,让身体好好休息的话
嗯,可能,的就一觉不起了吧。
「也对。就如妳的愿,今天好好休息就是了。」
这么说着,让身体躺平。
而且老实说,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也实在没办法继续维持坐姿了。
「真的?等一下也不会偷偷溜出去了吗?」
「妳说那什么啊。我难道就这么难以信任吗?」
啊,的确是呢。
毕竟,自己已经背叛她的信任好几次了。
「嗯。翡翠,去跟琥珀说一声,就说哥哥已经醒来了。哥哥,晚餐要吃吗?」
晚餐,吗?
自己几乎,都忘了有这种东西。
「不了。虽然对琥珀来说有些抱歉,但是,现在实在没办法。」
「我了解了。那么翡翠,就这样跟琥珀说吧。」
翡翠点点头,就这样走出门外。
自始自终,她的头都没有抬起来。
「好了,哥哥。今晚就这样睡吧。」
秋叶的说话声,好温柔。
可是,睡觉的话。
只要睡着了,自己又可能会做那种恐怖的梦。
「拜托你,哥哥只要今天就好了,听我的话,好不好?」
眼神中,带着恳求。
她是真正的,打从心底的在为我着想。
所以。
「我知道了,会好好睡的。」
「嗯。谢谢你,哥哥。」
「笨蛋,妳不用道谢啊。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毕竟放着妳八年不管的人,是我;
而把这样的自己唤回家里的人,是妳啊。
「秋叶那个,最近真是抱歉。的确我总是只顾着自己,从来就没为妳们想过。不过,以后───」
真心的,感到抱歉。
但是她只是握住我的手,轻轻将这边的话打断。
「不要说哥哥就只要跟以往一样就好了。而且真正该道歉的是我。如果接受了哥哥的道歉,那我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泪水滑过眼角,秋叶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无法理解。
为什么她要这么说?
为什么───要不断的跟我道歉?
「有点想睡了。稍微,睡一下。」
「───嗯。晚安,哥哥。」
胸口的旧伤,仍然在痛。
第三位孩子。
记忆中,原本,并不存在的他。
那一定是,十年前被收养,却又立即死亡的孩子。
───咚。
炎热的夏天。
洒满血迹的,小孩遗体。
充满不吉黑影的,远野志贵的世界。
───咚。
可是即使如此,却很安静。
───咚。
心情,逐渐平和下来。
───咚。
近在身边的,秋叶的鼓动。
真的,好安静。
咚
意识,开始模糊。
但是自己,并不会害怕。
因为,我很清楚。
隔了好几个夜晚,自己终于,能有一个没有恶梦的,安稳睡眠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