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相拥而泣半晌。
“文星,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好古老师抹了抹眼泪问道。
“继承老师的衣钵,追随老师的脚步,流浪天涯,四海为家。”我道,“错过了宿处,只能踏月而行,刚刚听到有人唱歌,便跟了过来,没想到果真是老师。”
“那可真是太巧了,正琢磨呢,死在这荒山野岭,连个收尸的也没有,真是便宜了野狗老鸹了,心想要是文星在就好了,真是不经念叨。”
“我给老师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友,名叫……曲灵鹤,这个是我的坐骑……毛驴小雪。今晚咱们就宿在这里吧,我去捡些柴禾,点上一堆旺火,有些干粮,最重要的是有老酒,老师要是累了,就睡会儿,我放哨;不累的话,彻夜长谈,我给你汇报一下分开这段时间的遭际。”我边说边将酒葫芦拿出来。
“有酒甚好。”
“老师,我得跟你道个歉。”
“做什么坏事了?”
“我呢,在宿龙县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卖艺为生,有天,我遇到了一个名叫葙丘晓月的小姑娘,年方二八,十分热爱音乐,十分着迷于我的琴技,非要拜我为师,关键是她不仅聪明伶俐,还长得十分喜人……”
“说重点。”
“我将崔嵬琴送给了她。”
“你个败家子!”说完狠狠给了我一个栗凿,“曲不离口,琴不离手,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百日空,三天不练门外汉……”
“师父,我新得了另一把琴,名叫‘见龙’,用这把琴弹奏《炼魔引》十分顺手……”
“赶紧拿出来让我看看!”
我从囊中将龙琴取了出来,好古老师摩挲又摩挲,看了个仔仔细细,“好琴,这就是了,怪不得《炼魔引》弹不成,原来不是技术上欠火候,而是输在了琴上。文星,你用这把琴给我弹弹——”
我接过琴,对灵鹤说:“你退出去一百里,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来。”
在好古老师诧异中,将琴铺于白石之上,西天半痕新月,我用酒烈洗手,秋风拂来,四下一片荒草之声……
撩动琴弦——
此时此刻,我端坐在北方的高原之上、宇宙中心——
弦音发出,在风中远播,渐强,形成一缕细浪,在高山、河谷、松林、洞窟……温柔地震荡,然后缓缓化成一丛波涛,舒缓地流动,向四外蔓延,淌过大地,同大海与汪洋拥抱,起初大海像死神一样寂静,此时却变得躁动不安,她腹中孕藏的狂怒凶兽渐渐醒来,势要破胎而出,然后层层海浪渐次增强,土丘最终堆叠而成山峰……
我此时已转到金弦——
怒海狂涛,千仞巨浪,击碎一切阻遏,又刹那死寂,狂澜骤合,幽暗的大海正中耸起一道峰脊,随即裂开,一条暗黑的巨龙崛起,盘旋而上……
龙弦——
一时,天空乌云漫天,雷鸣电闪,那狂儁的神兽抵达云端,发出一声摧坼宇宙的龙吟——
星月坠落,神魔萎靡,魑魅魍魉潜形,饕餮貔貅匍匐……
方圆千里内的各色妖魅被涤荡一空……
山岳酥塌,吊睛白额大虫喵呜一声变成尺余身段。
曲终。
悟雪吃饱喝足,醉醺醺的,跳起了踢踏舞。
我纵有渊澜神力加持,也是精疲力竭,大汗淋漓。
好古老师瞠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故意谦卑一番,“还是琴优秀。”
“有你这么个好徒弟,此生能听到如此神曲,死而无憾也!”朗声道。
“老师,你我同游天涯海角,天天切磋,我还有其他几件别致乐器,一起好好研究研究,我准备用见龙琴配上磬与埙,将《炼魔引》上升到更高的层次……”
“文星,我只是一个小老师,再也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而且我也不能和你同游了。”好古老师重重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
似乎我这灾星又开始发挥作用了。
“我要死了。”
“死……”
似乎我一直在变强,就像一块贪婪的磁石,吸尽了所有亲近我的亲朋的铁元素、光与力、运势、能量,乃至生命与元神……
“我死了以后,不要火化,不用棺材,就地掩埋,这是一个流浪者最好的归宿。”
“师父,你不会死的。”
事情有些不妙,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我本来能活到一百岁的,可是,刚才,不知道被什么妖物给摄取了命元,一下就不行了……我能感觉到,死——不远了,有东西在向我招手,催我过去……我终于能与她在泉下相会了……”
我一摸老师的脉搏,已经十分微弱,急忙向他的心脏输送能量。
他喝了一口酒,“文星,别费劲了,晚了,我的脏器都已经衰竭……就剩半口气了,本打算最后唱首歌,再给自己挖个舒服点的坑,真没那个劲了……你葬了我之后,赶紧朝南走……那个东西估计在北边,连树和草都被……”
“师父,你不要说话,节省体力,我给你……”
我给你……
他的眼睛缓缓合上了,然后手臂垂了下来,在我怀中渐渐失去了温度。<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