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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番外二(2 / 2)

到了晚上,他感受到她手指微动,巨大的喜悦袭来,他几乎说不出来话语。他望着甄影的面容,看她安然的眼睫终于微微颤动起来,他等她慢慢转醒。

甄影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岑臻之憔悴疲倦的面容。她心疼地伸出手,想抚一抚他的脸,然后已经没有了那份力气。

岑臻之低下头,握起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他沉沉地只说了两个字:“甄影。”

甄影点点头,艰涩地开口:“我是不是会死?”

“不会。只是简单一个伤口,很快就会好。”

“臻之。”她低声道:“我很痛,全身都很痛。但我动不了。我觉得我可能快死了。我只是担心,小远他……”

岑臻之吻住她手指,是形容不出的枯槁与憔悴:“有我在,交给我。”

她浅浅笑了,“臻之。知道我最喜欢你说哪三个字么?……我最喜欢你说‘交给我’。你第一次对我说的时候,还记得么?那时小远想去游乐园……你对我说,‘交给我,甄影’。”

岑臻之紧紧捏住她的手心。

她接着浅浅的笑:“好像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操心,可以放心交给你……我从小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岑臻之哑声道:“我以后还会对你说一辈子。”

甄影抿起唇,摇了摇头:“没机会了……我享受不到了,你的好,怎么办……”

她轻轻仰起脸,哽声道:“这大概是我的报应……六年前我父亲去世时,我没有回家去看他……没有给他养老送终,现在是我的报应,我也要死了……”

岑臻之紧攥住掌心,“不会。甄影,你会好起来。”

甄影摇着头,眼泪缓缓流出来,“臻之。六年前我父亲去世,小远当时生了重病,我不能回家,只有在医院陪伴小远……现在我父母早已不在了,小远他……”

“有我。有我在。你放心。”

她闭上眼,眼泪缓缓流淌下来,落至唇角,她慢慢笑了。

“臻之,你真好。”

“来世我一定嫁给你。”

她的手渐软,笑容渐僵。

心电仪上起伏的线条变成一条长长的直线,与此同时,发出刺耳的“滴——”的声响。

她紧闭的眼那样安详。

岑臻之眼眶微涩,感觉眼前一凉,一滴泪便滑落至甄影手背上。

“甄影……”他颤栗着,紧握住她的手掌,“你又在和我装睡着么……醒来好不好,我们不玩了……”

他眼泪汹涌而下,“甄影,醒来,看一眼我,再看一眼我……你从未见过我哭,可别放过这次机会,快点醒来,大肆嘲笑我一顿……好不好……”

“甄影,不要睡,我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

除了她眼角眼泪滑下,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都是那样安静,一点也未变过。

世界上那个知道他可以因为一块姜而闹脾气的女人再也不存在了。那个许愿陪他一起去支教的女人也不在了。她年轻鲜活的生命,都定格在了她的二十三岁。

她如花的笑靥,唇畔浅浅的梨涡,眉眼弯弯的模样,都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永远与世隔绝了。

那天天光微暗,乌云滚滚。

暗沉的天色中,岑臻之身材沂长,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单衣,在甄影的墓前缓缓放上一束白/菊,然后蹲下/身来,喃喃了许多话。

“影影,我很少这样称呼你,不知你是否习惯。我猜想你此时若是在我面前,大概是要笑话我。”

“我也确实觉得一点矫情。但想一想对象是你,也觉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会对小远隐瞒这件事,你会责怪我么?”

天空开始飘起小雨,冷气袭人。

“今天我没有看天气预报,没有带伞。下雨了,我无法给你遮雨。以后见你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少了,你会怪我么?”

“多希望你再给我熬一碗姜汤,很好喝。”

“我现在很后悔,在你心里我一定是冷冰冰的吧,我总是很少说话。我很后悔。”

“你知道我这次回来,带给你的是什么礼物吗?……你一定猜不到。我准备好了钻戒,原本是要向你求婚的。”

………

风轻轻吹来,雨丝细又斜长。

这个城市改变了许多,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改变。

甄远周末回到家,没有见到姐姐,岑臻之对他道,姐姐去了另一个城市,很久才回来。

究竟是去了哪里呢?究竟是多久呢?这些甄远都没得到答案。

总之,他在岑臻之的安抚下继续上学,后来岑臻之又给他办理了走读证明,他便住进了岑臻之家里了。

偶尔甄远也会从好事的同学那里听到一点流言,说他姐姐死了。

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姐姐死了,他与那群孩子打架,就算输的惨败,回家被岑臻之罚责,也梗着脖子不认输。

岑臻之留校任教,忙碌到几乎没有空余时间。他每天的时间被排的满满当当,早上七点便准时起床,然后做早餐,做完早餐叫甄远起床,然后用餐,送他去学校。再到s大进行上课,其余时间留在办公室里,给自己空余时间做着安排。

中午去学校接甄远,然后回家做午餐。下午送甄远上学,又回s大上课,下午放学接甄远回来,然后做晚餐。

他将自己的时间安排的密密麻麻,几乎不留空白。他也不敢留空白,怕自己一放空,便想起以前那么多的事来,许多事,便不能受自己的控制了。他最害怕的,便是一天之中的夜晚。

他害怕在甄远面前表露出一丁点痕迹。

但是越来越多的,他接甄远回家时,会发现他一身伤痕,或者有时会看到他满是叉的试卷。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空间。他根本没有照顾到小远的情绪。

而岑臻之在一个异常疲倦的夜晚,打开了电台,巧合之下收听了一档栏目。

当电台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时,他耳边“嗡”的一声响,心里狠狠一震,下一秒几乎停止了心跳。

女主持的声音还在继续:“上一位听众朋友说明天就要去支教了,我在这里祝福他,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决心,我很佩服志愿支教的人。”

岑臻之手指僵硬,半天没有动弹。

后来他每晚都收听了这档栏目,只是静静地听,有时是在车内,燃着一支香烟,烟雾袅袅中听着这道声音。

轻笑与沉思,疑惑与低语。像是来自于远方,虚幻而缥缈,却又那样真实。

有两年,没有听到了。

后来他辗转联系到了这个女主持。竟然还是个学生,微微腼腆,抿起唇的时候,没有梨涡。

她在他面前落了座,对他说:“你好,我叫许念。”

是师范专业的学生,普通话很好,兼职电台dj。

他抿了抿唇,在良久的沉默中,终于开了口,和她有个提议。

他希望她能拨打一个电话,模仿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口吻,简单地诉说几句话。

理所当然的,他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

许念表示理解,并且答应了。她小心翼翼地拨通电话,待那边接听后,响起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你是?”

她放柔了语气:“小远。”

那边沉寂了许多秒之后,又是震惊又是激动地道:“……姐姐?”

“是我。”

“姐姐,你现在在哪呢?在干什么?为什么现在才给小远打电话呢?”那边带着哭腔的声音。

许念柔声打断他:“小远。你现在过得好吗?”

“好,我很好。哥哥在照顾我,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许念轻柔地笑:“那就好。记得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会的!我会的!我一定听哥哥的话!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许念望了一眼对面的男子。很是清俊的面容,看得出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只是她望向他时,却发现他的神情也如电话那头的小男孩一样,似乎含着深深的苦楚。

那样复杂的神情,仿佛饱含了哀恸,怀念,迷恋,与深沉的爱意。

她无法不愕然。

顿了顿,她才说道:“姐姐很快就回来。小远在家一定要听话,不要忘了姐姐对你的期望。”

那边连忙急急地回答:“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我一定会考上s大的!”

许念笑了笑:“这就好。”然后慢慢挂掉电话,将手机还给对面的男子。

手机放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响声。对面男人似乎被这声响所击醒,他只是睫毛微颤,便将所有情绪掩饰在沉如大海的眸光之中,不动声色地将所有心绪收敛。

他轻轻对她道:“谢谢你,许小姐。”

她摇摇头,“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岑臻之却将手机推至她的面前:“可能还需麻烦你定期打一个电话,大概每隔三个月。”

许念扬了扬眉,“岑先生不怕我卷手机走人么?”

他摇摇头,并不多言,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

于是许念收下手机。

而在以后每隔三个月的时间里,许念总会给这个手机唯一一个号码拨打一次电话。

岑臻之与她的联系也在那次短短的交谈之后结束。

只是事情偏偏那么凑巧,在之后的两年里,这个谎言依旧败露了。

许念作为优秀师范生毕业,被分在甄远的学校实习,充当甄远的语文老师。

那年甄远十三岁,初中二年级,已是一个性格坚强,具有自己的认识和判断的男孩。大约是因为越长大,有些事无形之中便变得明白,亦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在这样一个日渐成熟坚韧的心态下,他遇见了许念。

那个声音格外像他的姐姐,定期还会收到她的电话的女人。

谎言败露后,他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向岑臻之求证姐姐去世的具体时间,以及是如何发生的车祸。于是便又投入学习之中,甚至在课堂上从未对许念有过多余的脾气,像一个普通学生对待老师那样。

后来他向岑臻之提出了住校,理由是学到更多知识,避免在回家路上耽误更多时间。

岑臻之应允了。

那之后又过了三年。

甄远参加了高考,市第一名,足够上s大的分数。

那晚,甄远在甄影的墓地,哭的像个小孩。

他重复着一句话:“姐,我考上s大了。”

岑臻之也办理了手续,前去支教。

4

临行的前一晚,一大桌子人都在,许念也在。

甄远又哭了,他说:“我知道我姐姐已经去世,我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到现在,姐姐已经走了六年,哥哥就照顾了我六年。没有哥哥就没有我现在。哥哥,我从没有怪过你,我一直都是感激你的……”

岑臻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竟然长得这么高了。”

所有人愿他早日归来,只有许念说了三个字:“敬佩您。”

他轻轻颔首。

那一晚他彻夜未眠。

待在山区的日子,时间总是过的格外漫长。

岑臻之为山区小学拉助款,修学校,上课,花三个小时送学生上学放学。

他做了两个人的份。

初到时,学生们看他质地精良的衬衣,清俊的面容,均匀的肤色,以为他一定不会坚持下来。然而他住着没有电灯的房子,走陡峭的山路,搬砖盖着房子,将衬衣撕下来给他们包扎伤口时,他们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

他们喜欢和岑老师待在一起,闲暇时总爱听他说起城市里的一切。

他会以一种骄傲的口吻说起自己的弟弟。“我有一个弟弟,现在正在读大学。你们好好努力,以后争取也上大学。”

上美术课时,他带他们一起走到高地,就着简单的工具即兴素描。

山区地势陡峭,高处深不可测,往下望一眼也不敢。岑臻之席地坐在一块平地,不远处是万丈深渊,绿叶葱翠。他衣衫被风吹得鼓起,头发也凌乱起来,眯着眼,感受风穿过的味道。

学生们看着他身后,说:“岑老师,你怎么不怕啊?”

“经历过死了,就不再怕了。”

“岑老师你以前差点死过吗?”

“倒不是我。只是将生死看开了,就不再怕了。”

他教他们画山水树木,游鱼惊鸟。本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因为重重叠叠的大山而赋予了他特定的散漫。

有时会走到某一个地方忽然信号好了一点,会收到大家的短信。也会收到一些电话。他多是问:“小远怎么样?”

得到“很好”的回答后,于是点点头,“我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于是简单挂断。

在二十七个学生减少为只有二十三个的时候,他一个一个去家里问候,询问不再继续上学的原因,整天因为路程就损失了一大半时间。后来成功使得所有孩子恢复上学。

这一年,岑臻之三十一岁。

他从山区回来的时候,所有孩子和家长依依不舍地送行。

这一年里,把之前没有过的,全都感受过了。回到熟悉的自己的家时,他所有朋友又为他接风洗尘,席间满满当当,当初好事多磨的室友如今都和心爱的女人结了婚,孩子大都有三四岁了。

甄远也已经成年了,身材挺拔,五官和甄影犹似。

他对岑臻之道:“哥哥,祝您早点找到能和您相伴一生的女人。”

所有人笑:“这小子,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雷区,一边试着放松气氛:“臻之这小子,早该找一个了。小远都着急了。”

岑臻之却道:“不急。”

日子又向前滑了四年,这个年头,距离甄影死去已经十年。

在一次聚会里,他走到许念面前。

“这两年里,我想通了许多。我没有错将你当成甄影。你是否愿意,尝试和我在一起?”

许念捂紧了唇,眼眶湿润,鼻音浓浓,“我等这句话很久了。”

所有人皆是拍起了掌,欢呼不已,庆贺纷纷,了却一桩心事。

许念和岑臻之在一起,既是在大家意料之内,又出乎了大家意料。然而岑臻之一定是深思熟虑做出来的决定,他们实在不必为此担心。

闲暇时岑臻之和许念一同去往阮承颐家里。

他们家大的孩子已经九岁,小一点的七岁,都是男孩,格外活泼。

可以为争一块玩具争执不休、吵闹不停、各不相让。宋乔总是没有办法,于是寻求阮承颐的帮助:“阿颐,快来看一看这两个臭小子,他们只听你的话。”

不一会阮承颐便从厨房里走出来,戴着围裙,抿着唇,神情温和耐心,对着两个孩子迈步而来,似乎早已练就出该如何应对的本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个孩子确实只听他们父亲的话,承颐一走出来,他们果真都停止了哭泣。

许念偏着脑袋,靠在岑臻之身上,颇有些有趣地看着这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

承颐拍了拍他们衣服上的灰尘,将他们抱至沙发上,看着他们:“为什么又惹妈妈生气?下次再这样,就写检讨,好不好?”

两个孩子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

关于检讨,在很多年前有些耳闻。听说起源于宋乔。她曾交给承颐一份检讨,后来甚至被贴到墙上,只是在她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这份检讨在她软硬兼施之下终于成功得以撕下来。

关于检讨的内容,据说总共两篇,每一篇都重复着三个字,第一篇是“我错了”,第二篇是“我爱你”。

那时甄远才十一岁,刚刚出院不久,这件事经常拿来被他当做和宋乔斗嘴的砝码。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早已变得模糊了。吓唬孩子,倒是很奏效。

吃饭间,两个孩子又为争执一道菜而针锋相对,宋乔不得不各夹一筷,伺候两个小孩子。

等两个小孩吃饱喝足,一溜烟下了桌,玩了一会不过瘾,又扯起了刚端起饭碗的宋乔的袖子:“妈妈,陪我们玩吧。”

阮承颐放下碗筷,对他们道:“妈妈要吃饭,爸爸陪你们玩。”

小一点的孩子马上说道:“我要玩积木!”

另一个孩子反驳:“笨,和爸爸玩,当然是玩数独了!”

宋乔好奇地道:“怎么爸爸妈妈不同,玩的游戏还不一样了?”

孩子翻了个白眼:“因为妈妈笨,不会数独。”

阮承颐敲了敲他的额头:“不许这样说妈妈。”

两个孩子吐了吐舌头,拉着阮承颐钻进了书房。

剩下岑臻之、许念和宋乔在餐桌上。

宋乔低头喝汤,一边道:“养两个孩子太费劲,不听话,欠□□。哼,只听他爸的话。”

许念笑了笑:“你和阮先生感情真好。”

宋乔眨眨眼:“你们也是。”

岑臻之和许念回家的路上,路途遥远,两人却都是不急不缓。

岑臻之淡淡出声:“念念。”

许念“唔”一声,挽着他的手臂,说:“怎么?”

他缓缓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许念脚步一僵。

“只要一个就够了。我们一起培养他长大。”

“……”

“我喜欢女孩。你呢?”

许念这才后知后觉地道:“……可是我们还没领证。”

岑臻之看向她:“只要你方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许念低下头,半晌,小声道:“好啊。”

一缕阳光斜斜洒下来,映的人心头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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