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哼唧了一声:“有那样的爹,还愁生不出一对儿人精来?”
画的最后给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大意是孩子满月他不在身边很是遗憾,料想她不会给孩子办满月酒,但愿能赶得及回来给孩子过百岁。又道他已经到了邕州城,见到了叶清风和袁靖。虽两人受了些刑,总归是没有性命之虞,他在想办法救他们。又嘱她他不在的日子不要一味忙朝政,要注意身体。
信的最后写的却是,最近可能会很忙,没时间写信,勿忧。
苏浅收起了信,吩咐月隐:“去告诉烟雨一声,就说清风无事,别太担心。”
她心里却总觉得有一丝抹不去的不安。
丰益城的事也算了的差不多了,她担心绿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外不安全,即使有向冰的保护也难说不会遇到危险,顺便差人送信让她和凤七钟云一起回苏都。
月隐回来,她同月隐抱着一双孩子去了她母亲的住处宁心殿。
尚未步入宁心殿,便有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苏浅忍不住蹙起蛾眉。待走进殿中,便见她的娘亲躺在床上,昔日如画美人如今已干枯得似一株老树,脸色透着灰白,嘴唇亦是灰白色。
竟有点灯尽油枯的迹象。
上官陌走前其实是给她娘亲诊过脉的。说的是在怀她的时候中的断情虽没要了命,但终因体质太过孱弱,又没有得到及时医治,后来还坚持生了苏澈和苏黛兄妹,致使元气损耗过甚,如今已是回天无力。
上官陌告诉她的时候,坚决地对她说了一句,断不许她再要孩子,一辈子只清泽和扶光就够了。
她那时看着他为她心痛的模样,连眼睛里都冒着冷气,心里便随他揪得疼。
上官陌没有告诉她的是,她和他大婚的前一日,她的娘亲去见上官容韵,被上官容韵暗中使了坏,在她身上下了蛊,诱使断情的余毒复发,他也是无力回天。
望着床上的人,苏浅心里一凉,鼻头便泛起酸来。嘴唇一抿,泪水是好歹在病人面前忍住了。
苏远之蹙眉道:“你这丫头,干嘛把孩子抱过来了?孩子太小,经不起病气,快些抱走。”
她任性地抱着孩子走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来,将一双孩子抱给楚宁看,嘴角费力挤出一丝笑来:“小孩子不能娇惯着养,越娇惯越容易生毛病。我小时候你们可没这么娇惯我,所以我现在才活蹦乱跳的,你说是吧,娘亲?”
楚宁灰白的嘴唇蠕了蠕,说话已是费力:“不错。你小时候身体弱的很,却不喜欢呆在房间里,总喜欢往外跑,我们便由着你跑。倒是养成你一副野蛮性子。”
一段话说完,已是喘得咳起来。
苏浅慌忙把清泽和扶光交给月隐,将她娘亲扶起来给她拍背顺气。
待一口气顺过来,她又将小豆芽们抱到近前,笑道:“娘亲,你看看你的外孙子和外孙女,漂不漂亮?”
眼睛里鼻子里却是酸气汩汩往外冒。
楚宁攒出一丝笑意来,“和你小时候一样漂亮呢。”
她今日总提起她的小时候。她小时候其实并不大安分地呆在他们身边。四五岁的时候就各处跑,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因为晓得自己的命随时都可能当掉,她是拼命在燃烧自己。
可她从来没想过,她的父母亲将她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小孩子放出去乱跑,该是怎样的揪心和牵肠挂肚。
如今想来,那定是她父母最不堪的一段岁月。
所以直到临死,她的母亲还这样铭记着那一段岁月,记着她小时候的模样。
苏浅强忍着眼泪,依然是笑模样:“他们长得像上官陌,长大了会更漂亮,比我可漂亮多了。”
她活了两世,并不是个懦弱不敢直面生死的。可这样亲人即将离去的时候还是有些撑不住。
楚宁强自笑着,“臭丫头,心里眼里全是上官陌,全天下就他最好。”
苏浅哼唧:“那是自然。娘亲眼里还不是爹爹最好。咱们家的女人都一样没出息。见着好的就管不住自己的腿。可是眼光也好。看上的都是最好的。”
楚宁便好笑:“你这丫头还知不知羞了?”
“实话嘛,有什么好羞的。”她笑。
她引得她娘亲说了这许多话,怕她身子撑不住,便帮她掩了掩被角,回过头来同苏远之说话:“爹爹,我娘亲的药还是上官陌下的方子么?不用换一换新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