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宁瞥了那闯进来的宫女一眼:“你这样匆匆忙忙,连平日里姑姑教导的礼仪都不守了,那叶澜依是你什么人?又为何要来求我?”
宫女低头,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奴才是叶澜依的姐姐,澜依这几日发了高烧,已经烧了许久了,奴才怕澜依一个不测就……素来听闻娴嫔娘娘宽厚仁慈,是满宫里的头一个好心人,奴才这才死马当作活马医,拼了命跑进来求一求娘娘您。”
惠宁轻笑一声:“你倒是好话说尽了。只是圆明园的宫女,再怎么身份低微,求了管事看次太医还是能的。你怎么不去找太医救你妹妹,反倒没头没尾地跑进本宫这儿来?”语调忽的严厉起来,“莫不成你们这群奴才不把本宫当嫔妃主子看,只当本宫是谁都可以见的?”
宫女发了狠似的猛地磕了几个头,再抬头时额头上已然有了一片深深浅浅的青紫色,看起来煞是吓人:“太医院的太医哪里肯来?奴才也是告佛求神走投无路了才来求娴嫔娘娘。若娴嫔娘娘不愿,奴才便只有去求果郡王了,只是一个,郡王身份显贵,却又男女有别,若是求了郡王,澜依的清白便也保不住了。奴才身在圆明园,却也知道,当日七阿哥也是高烧,娘娘亲自照顾。奴才私心想着,都是一样的至亲,想来娘娘也懂这种苦楚,于是才来冒死一见。若是娘娘愿意施以援手,奴才和澜依情愿一生追随娘娘,忠心不二!”
“哦?”惠宁神色微微一变,她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富察氏送进来的宫女石榴青桔她都留在宫里没有带来,还要等些日子才能看出是否得用。想到这里,惠宁语气放轻了些:“你名唤什么?是什么出身?”
宫女瞧着惠宁语气缓和,自然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连忙说道:“奴才贱名晴宜,和澜依是亲姐妹,都是镶蓝旗下包衣出身,只因阿玛犯了事,这才被送进宫,做了圆明园驯兽女。”
惠宁向品绿招了招手,品绿会意,立即走来。惠宁低声道:“去请傅维源给叶澜依看病。”
晴宜离得近,隐约听到只言片语,这会子知道自家妹妹有救,自然喜不自胜,俯首深深跪了一跪:“多谢娴嫔娘娘。”
惠宁懒懒倚在软枕上,嘴里嚼着冰,依然口齿清楚:“你可别得意得太早,嫔妃是不能私自将圆明园的宫女带进紫禁城的,你既说要与你妹妹一道儿效忠本宫――自然是要你同你妹妹进了宫,才能效忠本宫的不是?”
晴宜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这个就不劳娘娘挂心了,权只当是奴才与澜依给娘娘的投名状。再怎么落魄,奴才家里好歹也是包衣。若不是澜依喜爱驯兽,圆明园又清静安闲,奴才无论怎的也要回到宫里。奴才有一位叔叔在内务府任职,管的正是人事上的调动,那位叔叔受过我阿玛恩惠,要让我和澜依入宫,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
惠宁笑一笑:“那本宫回宫后,要在永寿宫里看见你和你妹妹,不然也就白白浪费了太医院的药材了。”
虽然她想用叶家二姐妹,但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绝不能让包衣奴才骑到主子头上。
接着惠宁却是微微抬起下巴,似乎连个眼光也懒怠赏给晴宜:“你犯了规矩,理应打十板子。品绿,你亲自押下去,捂了嘴受罚。”
“是。”品绿应下,一旁的粗使宫女立刻跟了过来,押着晴宜下去了。
“顺道去查一查那两姐妹的家世情况,是否果真如她所说。若是真的,就赏下去两瓶金疮药。”惠宁吩咐了一声,“你是我从家里带进来的陪嫁,哪怕棠仪再好,那也是服侍过孝懿皇后的御前的人,比不得自家人贴心。”
现下棠仪被惠宁吩咐去照顾七阿哥,很少过来走动。不管棠仪是皇上的人,还是她的人,都不会轻易去伤害弘,却不一定会对她一个嫔妃留情,因此指派棠仪去照料七阿哥是再好不过的事。
虽然是避暑的时节,但永远不会少了歌舞宴会一类助兴的事物,即便皇帝节俭惯了,却也不甚对宴会寡淡。这几日,皇帝因着早夭三公主的缘故,常常去看望六阿哥,皇后自然得意些,便一手承办了这次水上宴。
惠宁换了一身湖蓝色轻纱绸缎旗装,首饰纯用白玉,恰如一枝立在风中的白玉兰,少了妩媚,多了雅韵。
而皇后却不是如众人想象中般盛装出席,只是拣了时新的花样,裁了一身簇新的丁香色缠枝花纹常服,头上钗环也不是常日里见到的赤金首饰,只用一对点翠蜻蜓景福绵绵簪戴在两侧,鬓角安了些零星宝石珠花而已。
这样的素净打扮,放在皇后身上可不是那么的常见。惠宁心里一动,仿佛皇后是在避着些什么似的。
再看众嫔妃,却是少有盛装出席的,大多是藕紫、鹅黄、松花绿几色,配的首饰也是蓝宝石、珍珠、碧玺一类,可见皇帝接连失了莞嫔之子和三公主的哀痛,连素来最爱打扮的后宫嫔妃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肆了去。
惠宁悄悄看一眼坐在她上首的年妃,却见年妃一身玫瑰紫马蹄袖芍药含芳裙装,耳垂上一对玲珑坠子摇曳,虽然面色憔悴,却仍能看出从前风采。
不久,歌舞伊始,宫里的歌舞从来都是编排过的,出彩固然出彩,缺少了些新意,多了些匠气。
酒席过半,惠宁饮得已然有了三分醉意,再看歌舞,却是腻味得紧,几名琵琶伎身姿婀娜地上前,落座于中央空地,转轴拨弦调试完毕,而后盈盈道:“皇上,此曲名为《采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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