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味儿来,想起他留下的这句话,不免也有些咬牙切齿。
究竟是谁当日捅下的娄子,要不是他当日无论如何都容不下小石头的存在,小石头又怎么会走投无路到背叛自己,转而去投靠此前从来没有过联系的京兆府?一切的事情当日都是由他一手造就的,如今倒是由着他做起好人来了,这又是什么鬼道理?
然而无论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却还是无从发泄了,正主不在,旁边的人见着她这副模样充其量也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而已,自己反而也觉得无趣。
更何况,她也确实接受了他提出的建议,说到底,早已经是同流合污的人类了。
她垂下眼来,看着方才因为弄破纸包而流泻于地面上的那一堆柳树种子,但见它们早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倒是显得分外有存在感。她看着看着,用指尖轻轻地在下头一推,但见那座小山轰然倒塌。
她凝望着它们,好似凝望着一个即将同样倒塌的灵魂。然而那究竟代表着小石头,还是自己,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分明。
不知道坐了多久,只瞥见头顶上的天色终于一寸寸地暗了下来,她这才在心中有了主意,转而解下腰间的一个香囊来,一粒粒小心翼翼地将那柳树种子收纳到了香囊以内,直到香囊装得八分满后,她才将鼓鼓囊囊的香囊收紧,一边重新握在了手中,转而站起了身来,朝着院外走去。
外头有几个小厮正在候着待命,见到她终于从园中出来,眼见得正要上前一步说话,却见得宦娘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似乎是在招呼他们过来,等到他们接近以后,这才听得那把软秾得宜的调子响起,平静得好似只是在吩咐一件格外稀松平常的事情,“井底有人,去收个尸吧。”
或许是因为她的反应太过平静,那群人差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他们眼前这么一个看起来柔媚万分的女子对于这么一个诡异的场景居然能以这般平淡的口气说出,不觉都有些发愣。直到她凌厉的眼风扫过来时,他们才齐刷刷的一怵,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或许跟前的女子并不如他们看起来这般简单,方才口中所说的话语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他们的耳朵集体出毛病。再想到她方才所说的话语,一时间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还没等宦娘再度开口,已经马上接二连三地应了声是,一边准备了网和麻绳,颇有些汲汲皇皇地去院子中的井内去打捞那个年轻的亡魂了。
宦娘懒得去理睬他们此时此刻心中究竟在思量着些什么,只是掸了掸衣摆上沾染的几许尘埃,兀自穿云拨月而过,再也没有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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