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世间最奇妙的东西,莫过于感情。各种复杂难明的感情交织纵横,便组成了社会这庞大的人际关系网。上有无数狂热的歌迷疯狂追逐着偶像迷离的背影,下有情侣在黑漆漆的公园里喘息着抚摸对方的身体,还有电视里坏人和好人间不死掉一个就没法结束的电视剧,甚至八卦周刊上一个男人为了爱情而残杀了夺走自己初恋对象的公狗,这种种的疯狂、激情、无奈和令人困惑的冲动,无一不是有感情在其中作祟的缘故。
小时候阿呆就跟我说:‘感情这个东西,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甩也甩不掉的。就好像你喜欢吃肉、害怕黑暗一样,没什么道理可讲。’
‘肉好吃,黑暗很讨厌!这就是道理!’我振振有词。
阿呆耸耸肩,懒得跟我争辩。
后来师父有一次也跟我谈起感情,‘这玩意儿就好像你饿了要吃东西、累了要睡觉一样,也是一种必要的需求。虽然看起来虚无飘渺了些,但这玩意儿跟人类的身体构造也有很大关系,毕竟如果没有**、没有大脑,你也没法体会到悲哀、高兴之类的东西了。’
自此,我便自认为对感情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这一话题也就暂停了好几年。直到我已经相当大了,有一天在看到一本书上讲一个女鬼和一个男人的爱情故事后,却又迷惑了起来。没有了身体,为什么还能谈恋爱?
于是去问阿呆,阿呆看了看书名,不屑道:‘如果我写一本书,说我爱上了一条狼,你信么?’
‘原来你们之间竟然是这种关系!’我恍然大悟,羞愧地道歉道:‘早说啊!以后我再也不会在它追着你咬的时候去拽它了……’
后来我才明白,书上说的未必就是真的,而小说家之言,更是鬼话连篇到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比如阿源就说过:‘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光凭荷尔蒙分泌多少就能说清楚的,那是非常复杂的东西。很多小说就因为感情描写得太过于简单直白,流于滥俗。稍微好一点的,却又让小说家绞尽脑汁费尽心力,直到无法自圆其说的时候,就呕血自尽了。’
我纳闷道:‘写个书都能呕血自尽?难道是穷得连墨水都买不起了?’
‘……’从此之后,阿源便放弃了对我的文学培养……
总而言之,感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当你发觉它存在的时候,你可能已经无法自拔了。就好像天天觊觎着我食指的二百五十一号,如果它哪天忘了来咬我,我大概都会自己去咬几口来发泄一下……
如今的我,便陷入了一种对赫氏的依恋以及对朋友们难以割舍的复杂感情之中。同时也因为师兄的关系,把对拉奇特日积月累起来的刻骨仇恨,突然间转化成了对梅凯尔的鄙视和愤怒,以至于现在一回想起当初和梅凯尔的部下一起痛骂拉奇特的情景,便有一种和强奸犯在一起大骂嫖客无耻的奇特感觉……
感情给我造成的困扰还不仅止于此。如果当初那个混蛋总舍监老太婆没把我一脚踹进叶灵冰的寝室里,说不定现在我根本就不必为梅凯尔和拉奇特到底谁更人渣而苦恼,更不必为雪城月、叶灵冰等人的安危而担忧,直接拍拍屁股跟着师兄去天堂岛逍遥自在就行,何必非要踏进这个随时都可能丧命的是非圈呢?更何况能源设施能不能升级关我屁事,当初在龙牙山那一不通电二不供水的地方,我不照样优哉游哉过了十几年?
唉……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欠了赫氏多大的人情,以至于现在我要为它卖命的时候还必须小心翼翼不能让别人知道。更不知道校长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隔代大诅咒,不然我为啥会为了一个更年期都不知道过了几千年的老男人如此拚死拚活的?
所以当埃娜一再劝我抽身事外,保命要紧的时候,我内心自然而然便涌起一种无法化解的无奈感。曾几何时,我便已将赫氏当作了自己的亲人,难不成在某个梅字头的强奸犯来侵犯她的时候,还要让我睁着眼睛袖手旁观么?……
唉,这大概就是古人所谓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吧……
校长和燮野明等人商讨到一半的时候,埃娜出来叫醒了正蜷在她办公椅上打盹的我。打着哈欠走进校长办公室,却见三个人正全都愁眉不展地看着一张报纸发呆。
我好奇地凑过去一看,才知道前晚发生的事情被新闻媒体曝了光。只见报纸头版上一个耸动的标题写着:恐怖主义魔爪侵袭美女高校,菲丽斯独立难支,向梅凯尔求援。
‘……’校长面色难看地瞅瞅我道:‘看来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我好奇道:‘什么麻烦?’
‘梅凯尔准备强行进驻菲丽斯的学校,媒体正在帮他造势。我刚才打电话问过菲丽斯,她说今天早上元老议会临时通知她梅凯尔将会派部队进驻她的学校,她极力反对却依然无效。’
‘奇怪,梅凯尔进驻修女学院,对他能有什么好处?’我纳闷地看着校长,‘拉奇特的人早都走光了啊!再说这也只是菲丽斯的烦恼而已,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校长苦笑道:‘他进驻修女学院对他是没什么好处,可藉着媒体的推波助澜,他就能够再进驻我们赫氏。到时候他会说,就连一向不让龙骑将进入的圣修女学院都允许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墨烈看着我皱眉道:‘报纸上已经将整个事件完全扭曲,说恐怖分子此行的目的完全是针对手无寸铁的学生,并对他们将炸药安放在学生中间这一点大书特书,说什么恐怖分子已经丧心病狂,不光针对梅凯尔的龙骑将采取行动,下一步更要对无辜的市民和学生采取行动。上面甚至还提到了政府恐怖主义分析专家的分析报告,说恐怖分子已经放弃了对梅凯尔采取进一步报复的打算,转而开始对人群更密集更容易下手的地区采取疯狂的报复行动。’
校长捋髯冷笑道:‘嘿,人群更密集更容易下手的地方,除了学校还有哪儿?他们可真是费尽了心思想要进入我们赫氏啊……’
燮野明挠挠头道:‘奇怪,这个分析专家是怎么知道恐怖分子已经放弃报复梅凯尔了的?他到底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墨烈不屑道:‘自然是政府向拉奇特下了严令了,让他不许再对梅凯尔进行报复了,不过说没说可以无视他对某些学校再进行恐怖活动,那就不知道了。’
这时校长盯着我正色道:‘羽,就你看来,拉奇特到底可不可信?’
我想了想道:‘我想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的,而且从我见到他起,他就没骗过我,也没必要骗我吧!当时我的命可是完全捏在他手上的。’
‘那罗特来后,他说的那些,也全都令人信服么?’
我点头道:‘就算他骗人,我师兄也能揭穿他。而且我想凭他的智商,估计也想不出这么精彩的谎话来,不然他也不会眼睁睁地被元老议会牵着鼻子这么多年了。’
校长摇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如果他能够违抗政府的命令,继续报复梅凯尔的手下的话,那我们赫氏也就不用担心了。’
墨烈道:‘的确,如果拉奇特肯继续跟梅凯尔作对,那么梅凯尔根本没理由进驻赫氏,毕竟他才是恐怖分子的头号报复目标,赫氏若真让他的部队进驻进来,那可就是引火烧身了。’
校长看着我道:‘拉奇特不是说要你跟他合作么?那么你就让他先拿出点诚意来,继续骚扰梅凯尔的部下,别闹出人命,只要让人们知道这篇报导上的狗屁分析纯属胡扯就行了。’
我想起拉奇特为了不引起元老议会的怀疑,宁可弄瞎自己的女儿,不禁为难道:‘这个……如果让元老议会知道他的图谋,恐怕会让他陷入困境吧……’
校长冷笑道:‘他还怕陷入困境?他让手下装成恐怖分子杀人的时候怎么没害怕过会陷入困境?’
我无奈地点头道:‘好吧!我去试试……’
墨烈看出我的为难,提议道:‘如果让拉奇特被元老议会怀疑,只会让我们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不如等元老议会让龙骑军进驻赫氏的时候,我们提议换成拉奇特的部下如何?这样他们也没有借口反对了。’
校长皱眉沉思一会儿,摇头道:‘元老议会不是傻子,他们自然知道恐怖行动是谁在幕后指使。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想借他的手除掉一些自己不方便动手的人。恐怕梅凯尔派去的那些送死部队,大部分都是与他面和心不和,或者曾经参加过某些不能为人知的秘密行动的部下,所以拉奇特越疯狂,他也就越开心,更不会去揭穿恐怖分子的真面目了……’
墨烈了然地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校长续道:‘如果我们点名要拉奇特的部下进来,而拒绝无论声誉还是威信都比拉奇特高得多的梅凯尔,元老议会自然会怀疑我们是猜到了拉奇特就是恐怖分子的头目,在利用他做贼心虚不敢监守自盗的心理,那么不肯罢休的元老议会必然会派梅凯尔的部下伪装成恐怖分子来袭击我们,让我们明白拉奇特根本不在乎真相暴露与否的问题,进而逼我们不得不选择梅凯尔……’
‘让梅凯尔的部下伪装成恐怖分子来袭击赫氏?元老议会不怕拉奇特因此不顾命令去报复么?’燮野明奇道。
校长冷笑道:‘元老议会肯定要事先掌握拉奇特部下兵力部署的详细情况,再让梅凯尔的手下绕开拉奇特的部下,直接炸掉我们的几个实验室或者宿舍楼,这样既不会得罪拉奇特,也让我们更怀疑他是在监守自盗了。如果顺便再给拉奇特制造点无伤大雅的损失,那这个计划就更加完美了。’
‘炸掉几个实验室或者宿舍楼?!’我毛骨悚然道:‘校长,你是在开玩笑吧!那得死多少人啊……’
校长苦笑一声道:‘你不是说克迪族的惨案是梅凯尔的手笔么?而且他连自己的手下都能狠心除掉,死几百个学生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羽,对待这种人,千万不要用你自己的仁慈去揣度他,没用的。他若是有什么良知的话,早在三十年前就该住手了。’
‘……’我呆看着报纸上梅凯尔那伪善的笑容,内心涌起阵阵刺骨的冰寒,让我如堕冰窖般冷得浑身发抖。
半晌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好吧!我会尽力去说服拉奇特的……’
校长这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道:‘难为你了……’
待校长和燮野明师兄弟商量完身分、接洽等具体事宜,埃娜便带着他二人前往资料室去查阅相关资料和打印必要的证件,待与叶灵剑联系完后,下午将直接飞往圣龙联盟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