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门口守候的丫鬟见是他,忙低腰请安。
“嗯,都下去吧。”姜濯挥挥手。
丫鬟告退,他轻轻打起门口的竹帘,走了进去。
莫昔妤的房间正如其人,布置得十分素淡。
靠近门口是一张花梨木案,上头搁着笔筒砚台;旁边是八宝阁,但上面并未有很多名贵摆设;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靠近屏风处摆放的一个书柜,上头摆满了各类书卷,有不少医书,也有话本子和地理人文类书籍。莫昔妤偏爱,他经常瞧见她手捧一册书卷,旁边放上一杯清茶,一坐就是一下午。虽然家中开设药堂,但莫昔妤并未继承祖父衣钵,只是略会一些医术而已。
果然,这个女子正捧着一本书籍,津津有味地于灯下阅读。
听见竹帘清脆声,莫昔妤抬头。
见姜濯出现在面前,她不禁一愣。未料到今夜都那么晚了,他还会过来她院中。她突然想起因为打算早些就寝,身上轻便的穿着,不由得一阵尴尬。收起手中书卷,道:
“夫君今夜怎会过来呢?请稍坐一会儿,容我先去更换衣着。”语毕,不等姜濯开口,便起身走回内室。
姜濯在桌旁坐下,兀自取过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有着淡淡的茉.莉花味道,姜濯抿了几口,思绪有些无法集中。
莫昔妤未进去很久,不久便披着一件如意云纹披风走了出来。瞧见姜濯一脸淡定地喝着茶水,略定下心神,道:“这么晚了,夫君是否有事与我商议?”边说边在桌旁坐下。
姜濯稍作迟疑,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支碧玉金步摇,递了过去:“那天在外边路过翠玉斋,瞧见这步摇样式不错,觉得很适合你。”他脸上似乎有些不自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为女子购买首饰。
莫昔妤一愣,纤手接过这支碧玉金步摇,仔细端详了一番。做工精巧,上头还点缀了几粒白润的珍珠,看质地,许是花去了他不少钱。自古没有女子不爱美丽的首饰,莫昔妤微笑道:“多谢夫君,我很喜欢。”
她清澈的目光看着自己,面上带笑,露出颊上深深的酒窝,姜濯心口一热,情不自禁道:“我……帮你戴上试试?”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他一直以来都清楚的很,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受过他,又怎会允许自己对她有所亲密举动?
果然,莫昔妤嘴角的笑容凝固了,略有停顿,又似不经意地说道:“多谢夫君美意。只是天色已晚,不如明日我再试,白日里也好看得清楚些。”说着,起身走到铜镜旁,打开妆奁,将步摇轻轻放了进去。
姜濯嘴里苦涩,看着她的举动,黯然地垂下眼。
“对了,夫君这次赈灾一行,可有遇到什么阻碍?”为打破有点僵硬的气氛,莫昔妤主动开口询问道。
姜濯点点头,似乎陷入了那段艰苦的回忆中:“的确经历了一番波折。你也知道,此次赈灾大使是六殿下,我与几名太医随行。那郢章县作为疫情的重灾区,当地居民缺乏防疫常识,仍然食用病死的家畜,饮用已被污染过的水源。我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强行将那些病死的尸首和家畜进行集中焚烧。灾民不理解焚.尸的行为,险些便引发暴.动。幸得六殿下英明睿智,指挥得当,将不安好心挑唆之人囚禁了,又派专人对灾民进行安抚,方才平息了骚.动。
对了,昔妤,多亏了我出发前你交予我的那张时疫方子,在其他药方疗效甚微的情况下,太医依靠它,及时配出了良药,挽救回不少生命。我这次能平安归来,也多亏你告诉我一些防护方法,我事先有所防范才不至于被传染上。六殿下听说方子是我的贤妻提供,也打趣我得此贤妻,让他羡慕不已,呵呵……”
莫昔妤莞尔道:“救死扶伤乃医者天性。我祖父若还在世,他老人家说不定还会嚷着要随同你们一起前往灾区呢!这方子,也是祖父生前研究出来的,只不过一直没派上用场而已。说真的,此前我并不确定这药方是否真有效果,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让夫君捎上,若其他药方不能见效的话,也可拿来一试。如今能够帮上夫君的忙,我也觉得很是开心。”
她微笑地说,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在烛火的辉映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姜濯看着近在咫尺,却似乎又远在天边的女子,突然有股冲动袭上心头,情不自禁开口试探道:“昔妤,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你就不能……试着接受我吗?”
话音刚落,室内便陷入一片寂静,只剩烛火在轻轻跳动。
莫昔妤缄默片刻,随即收敛笑容,认真地看向他,目光里透着坚毅,粉唇轻启,出口的话却让姜濯的心冻成一片。
“夫君,我的心意,你娶我的第一日便已知晓,今日我不妨再重复一遍。我莫昔妤,恐不能与你成为真正的夫妻。我心里念着谁,夫君也清楚,你不应再对我说起这些。自古一女不能同侍二夫,请夫君原谅昔妤的身不由己吧。我不能与你在一起,而绯h她,对夫君才是真心的,又为你添了那么可爱的俪姐儿和俨哥儿。他们母子三人,才值得夫君一心对待……所以,请夫君不要再提起类似的话,好好对待绯h吧,莫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果然如此,能如此毫无留恋地将夫君推给另一名女子的,也只有她莫昔妤了吧。
姜濯苦笑。他一口气喝尽杯中茶水,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抹去眼底的眷恋,淡漠道:“也罢,是我不死心,还想着再跟你确认一次。昔妤,今夜是我唐突了,不该提起这些。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你既不愿,我姜濯还不至于强迫一个心有不甘的女子。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些吧,这是我最后一次询问你的心意……今后,只要你一日是我的妻,我便会护着你。对外,你还是我的正室,除非你主动离开,否则,我浔阳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莫昔妤喉头有些酸涩,轻轻点头:“多谢你,夫君。”
这个痴情的男子啊,她何德何能,遇到一个如此体贴她的夫君?只可惜,她的一颗心早已许了他人,许给了那个,她打小便认定将来要成为他新娘的男子,即使……他已不在人世,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回应姜濯的深情。她一次次地,拒绝姜濯的靠近,甚至亲手把他推给了另外一名女子。
如今,他又一次被她打击到了,她虽心有愧疚,却不得不如此。她不能,给他一丝希望;他眼里的沉痛她看得清清楚楚,有些不忍心,但话已出口,伤害已造成。她只有……继续狠心下去。
“时辰不早了,我走了。你……早点就寝吧。”姜濯不想再继续留下来面对她的绝情,抛下这一句,起身决然离开。
对不起……
对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莫昔妤眼里有着无奈,无声地动了下嘴唇。<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