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我独自走进漆黑的楼道,黑色的天空,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感觉,那感觉,让人窒息,也让我的心情沉重。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了那一夜,总之,这一夜和我四个月以来的每一个难眠之夜别无二致。不经意的叹息,时时撕碎着苍凉的心,如此心伤怎能轻易释然?风轻花落定,时光踏下轻盈的足迹,卷起昔日的美丽悠然长去。在夜的最后一章,散尽了那段甜甜的香。
后半夜,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我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星垂平野,月光明晃晃地洒落了一地。我穿着自己的睡衣,草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裤脚,我赤着脚,感受着泥土的气息。这是一种怎样的美好与安详。恍惚之中我回头,子谦骑在一匹青骢马上,姿态风流,气质儒雅,对着我微笑。我心里一喜:“老师!”笑着向子谦跑过去。可是,子谦一扬马鞭,便消失在了天地相接的地方。“老师,”我慌了,拔腿就追,“老师,您等等我!”我追着子谦,始终只能看见摇曳的马尾和子谦飘起的衣裾。“老师,老师……”我叫他,他不应我,也不停下来,甚至连头也不回。我跟着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那里,依旧青草葱茏,月华似练,星光闪耀。子谦的背影,依旧风流洒脱。“尹子谦,”我突然停下脚步,绝望地跪在地上,哭出了声音,“你到底要去哪儿!”
忽魂悸以魄动,恍惚之中我被惊醒,梦里的星空草原,青骢骏马都已无处觅,只有被泪水打湿的被单和枕巾。一束还不太灿烂的明亮无力地透过窗纱,七零八落地撒落了一地。六点了,又是新的一天。像以往每个早晨一样,我把昨晚缥缈的梦境放入记忆的陶罐,永久地封存。在梳洗的时候,我用厚厚的粉底遮住厚重的黑眼圈,貌似容光焕发。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从现在起,我是安老师。
“安老师,”夏北北叫住了我,“尹老师让您去找他!”
“尹……老师?”我突然觉得,这个称呼离我好遥远。可是,这的确是他现在之于我的唯一身份。我们唯一的交集,便是我们各自的姓氏之后的那一声“老师”。“对,您快点儿去吧!”“谢……谢北北!”我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四个月了,我们除了每周的班主任例会以外,再无任何接触。我该怎么称呼他?我该怎么跟他说话?如果庄姜也在,我该怎么跟她打招呼?如果……现在的我竟然有了这么多顾虑,这么多犹豫。要知道,我要见的是子谦啊!他是我四个月以来相思入骨、四个月之前亲密无间的人啊!我曾多少次梦回那些温柔的日子,那些日子里的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让我体悟到爱的真谛。也许,今天,就是我们回到前尘的时光入口。可就是在这一刻,我犹豫了,我害怕了,我退缩了。
我礼貌地叩响了子谦的门,子谦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进!”我推门,只见子谦清瘦的身影伏在撒满阳光的桌前,眼镜片反射着还没有温度的朝阳。就在子谦抬头的那一刹那,我终于在历时四月之后又一次和他四目相对。秋天,一个连尘埃都寂寞的季节,总会让我格外伤感。看着温存良善在他的眼波中清浅荡漾,泪水忽然朦胧了视线――对,我想他。“安老师,”子谦向我走来,“这是新发的作息时间表。”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今天,我才终于明白了“心碎”不是小说里才有的戏文。我为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好笑,又为自己的痴心妄想哀叹。就在推开门的前一秒,我还幻想着他跟我讲几句温情的话。我不需要他的道歉,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我要的是他,我是他的什么,亦或者他是我的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陪着他,永远陪着他――我不敢再轻易地讲“一辈子”了。然而,他跟我谈的只是工作。四个月以来,他跟我谈的始终都只有工作。仿佛我们除了工作,便不该再有任何的接触。“老师,”我强忍着泪水,把自己进门前编排好的那一套说辞咽回去,犹豫着,有些哽咽地从喉中发出声音,“谢谢!”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国庆七天,只放了一号一天假。那一天假期我过得浑浑噩噩。前一晚我睡得很沉,仿佛沉入了一片沼泽。那里一片漆黑,寸草不生,没有阳光,没有希望。我是被暖暖的阳光唤醒的,微风挑逗纱幔翩翩起舞,好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本以为是晨光,没想到当我凭栏远眺时,竟看到日上三竿。百无聊赖地,我打开电视机,电视上正在放映《死亡诗社》。子谦曾经跟我讲过,这是他北师大时最喜欢的电影。他想成为一个像基汀一样的老师,只要教师的思想是自由的,不管教育制度有多少桎梏,学生永远都能无所畏惧。电影接近尾声,那群孩子对着乘船远去的基汀老师挥手作别:“船长我的船长……”眼泪就在这一刻“哗”地溃堤而出,我突然发现,我逃不出记忆的黑屋子了。我试着忘记,可又何尝真正忘记过。他不再单纯地停留在记忆里,而成了我的习惯――就像吸食毒品的人,不管强制戒毒多久,罂粟始终都是他不可丢弃的嗜好。相思是毒,无药可解。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似水,平淡无事。
“祝安老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在我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全体起立,认真地对我说了刚才那番话,这才注意到,黑板已经被画得五颜六色,还有“安老师生日快乐”几个大字。孩子们还拿出了上次文艺汇演用过的拉花,教室被布置得热闹非凡。讲桌上堆满了装礼物的盒子,五彩缤纷地簇拥着一束开得尚茂盛的茉莉。那是子谦最喜欢的花儿,清新淡雅,馥郁益清,典雅而又朴质。花香暖暖地扑过来,充满我的鼻腔。感动一下子汹涌在心间,泪水毫无征兆地模糊了视线。“谢谢,”我对着孩子们鞠了一躬,“谢谢孩子们!”
子谦说过,学生毕业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哭过。这一刻我觉得,他一定是骗我的。我相信,在学生面前,他始终都是那个淡定坚强的尹老师,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当一切繁华都尘埃落定,看着各自奔前程的孩子们渐行渐远,只留下他孑孓一身时,他一定咽下了许多泪水。多情自古伤离别,我也说过,我没有骗子谦,当这群孩子毕业的时候,我一定会哭。时光真的太快了,白驹过隙只可差强比拟,只有十个月,我就将送出我的第一届高三生,功德圆满。回首被孩子们叫做“老师”的岁月,觉得遥远而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