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尹老师的时候,他正一个站在操场上仰望天空,没有一丝表情。我跑到他身边,他也没理我。“老师!”我喊了他一声,他应声转过头来。“老师,我和沈琛毅……”“芷汀啊,”尹老师打断了我的话,背过身去说道,“沈琛毅是个好孩子。当年你们还小,还是个学生,校长是怕影响你们学习,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现在,你们都长大了,你保送北大了,他也考上人大了。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们不会反对!”我绕到他的面前,双手抓住他的手,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尹老师总是躲闪着不和我对视。半晌,他甩开我的手,又转过身去。我倔强地转到他面前,再次把他的双手紧紧握住。尹老师叹了口气,说:“芷汀,老师是为了你好!”“老师,我不爱他!”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似的倾斜下来,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尹老师破天荒地没有安慰我,也没有给我擦眼泪,而是冷漠地甩开我的手,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好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好好跟他去吧。”话音刚落,尹老师转身信步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我喊他,他不应声,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走。我哭着追上去,从身后搂住尹老师,尹老师才终于停下了脚步。我一个劲地哭着,泪水打湿了他背后的衬衫。尹老师把我搂在他腰间的手握住,说:“芷汀,你长大了。”他甩开我的手,我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坐在了操场上。尹老师没扶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好像被抛弃了一样,坐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得夜幕快降临了,我才缓缓地起身走出了操场。
走到教学楼下,我鬼使神差地上了楼。走到办公室门口,我想起曾经在这里,他罚我抄《沁园春・雪》。在这里,我结识了我最好的朋友子衿。在这里,我告诉了他爸爸的死讯。在这里,为了我文理分科的事他以自己的身体来威胁我。在这里,我生病的时候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在这里,我趴在他怀里哭,他给我擦眼泪。在这里,我陪他吃饭,看着文鸳一脸的嫉妒。我想进去,推推门却发现门是锁着的。我不想再想他了,逃跑一般向教室的方向跑去。
走廊里没有什么人了,当年,他就是这样横抱着我路过这里送我回教室,惹得全班唏嘘不已。到了教室门口,我发现教室门也是锁着的。我趴在窗户上看着教室里面,一缕灯光打在我的座位上。当年,就是在这里,他上课时会和我相视而笑,自习时偶尔会摸摸我的头。我无助地靠着墙蹲下来,把头埋在手臂里,眼泪一个劲地流。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想了好多。又哭了一会儿,我慢慢站起身来,准备回去了。
走在校园里,我想起曾经,我就是在这里风一般地冲向食堂,再风一般地冲回办公室。走到路灯下,我隐约看到他把一件风衣搭在我冻得瑟瑟发抖的肩上。我本想逃脱,可是我发现我根本无法逃脱。这个校园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我们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影子。我哭着,跑着,并没有在乎天上越来越密的雨点。我没有回家,径直去了一家酒吧。
“服务员,拿酒!”我趴在吧台上,无力地喊着。服务员递给我一杯鸡尾酒,我仰头一饮而尽。“再拿!啤酒!”服务员又递给我一瓶啤酒,我没要杯子,直接咬开酒瓶仰头又一饮而尽。嗯,真苦!上次我喝啤酒是我生日,我只喝了半瓶,就被他抢过去了。那天,他还给我唱歌了。我还记得,他唱的是《水手》。“服务员,我点歌,《水手》!今晚就给我单曲循环!”服务员好心地递给我一副耳机,把音乐调到《水手》。我又要了一瓶啤酒,仰头很快就干了。我觉得有东西流进了脖子,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啤酒。我一连喝了好几瓶,脑袋已经有些晕晕的了。“服务员,再给我一瓶!”“小姐,小姐,您未成年吧!您不能再喝了,您已经醉了……”“少废话!姐还有四个月就十八了,怎么就未成年了?你不就是怕我未成年不给钱吗,姐告诉你,姐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快,再给我一瓶!”服务员果然又听话地递给我一瓶。我仰起头,又喝干了。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我好像睡着了,脑袋晕晕的,耳机里的歌也不那么真切。“小姐,小姐!”又是刚才那个声音,“小姐,请您把您的手机密码告诉我好吗?您喝醉了,您需要有人来接!”我根本没过脑子,随意说出了自己手机的密码。接着我听到,服务生详细地告诉电话那头酒吧的地址。后来再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芷汀,芷汀!”恍惚之中,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可是我的眼皮沉得很,根本睁不开。又加上喝了许多酒,我只知道这个声音很熟悉,却不知道是谁的。“她喝了多少?”“这些都是她一个人喝的!”接着我能感觉到有人要抱我,我本能地挣扎着。那人不顾我的挣扎,抱起我径直向门外走。“你是谁?你要干嘛?”我突然害怕了,一个劲地哭着。抱着我的那人轻轻伏在我耳边说:“我是你老师!”我一愣,冷笑一声:“老师?哼,我老师不要我了,他今天不要我了!你不是我老师,你一定不是我老师!”我踢着双腿,脚跟打在那人的腰上。我虽然喝醉了,可是我能感觉到那人是在拼命忍着,不知是忍着痛还是忍着气。我能听到雨声大了,还有冰冷的雨点打在我的脸上。抱着我走了一段儿,他把我塞进车里的副驾座上,给我系上了安全带。后来我又沉沉地睡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有意识,我又感觉到一个人在拽我。我本能地反抗,那人却把我横抱了起来。“你干嘛?”我的头晕晕的,没法辨认那人是谁。我的双腿胡乱地在空中乱踢着,脚跟还是会打到他的腰间和大腿的地方。“安芷汀,你想干嘛?”那人好像把我放在了床上,我坐不住,斜倚在床头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现在我有了些知觉,只觉得胃疼得厉害。我流着眼泪,冷冷地笑着。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胃疼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强烈,疼得我眉头锁在了一起。“芷汀,你怎么了?”那人拼命地晃着我的肩膀,焦急地问我。“胃疼,胃疼……”我始终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却小到听不见。“你说什么,你大点声儿芷汀!”“胃疼!”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那人又不由分说地抱我起来,像刚才一样把我塞进了汽车的副驾座。<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