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君沉默了一会儿,便摆了摆手,长御随即示意中长秋退下。
又坐了一会儿,兮君才开口吩咐:“我稍感不适,且免朝请。”
“诺。”随侍的一名长御低头应下,随即便悄然退出殿。
皇后傅母一直在一旁侍奉,这会儿见皇后神色不豫,端坐不语,便忍不住低声劝道:“中宫不必多虑。此乃大将军之令,中外必不敢议论。”
——以霍光如今的权势,谁敢多说一个字?
——更不必说,此事还占着为天子身体着想的大义之名
兮君不由轻笑,点了点头,倒也认可傅母的解释。
——应当是如此
——虽然肯定有人不满,更有人不悦,但是,只要没有人敢说出来,就可以当无事
——至少,她能省事、省心
想到这儿,兮君倒是愉悦了不少,心中原来的担忧更是去了大半。
与此同时,霍光看着大长秋宣颁的皇后诏,却是哭笑不得,同在室内的几人更是面带忧虑。
“幼公似觉不妥?”送走大长秋,霍光便直接点了其中一人询问。
“皇后诏中直言大将军上书,与将军名声无益。”杜延年委婉地指出诏令中的问题。
杜延年也挺意外的——皇后竟然就这样直白地说明,此诏出自霍光之意
——这是对霍光表示不满吗?抑或者……根本就是抗拒?
霍光不由失笑,转身返回室内,待众人都坐下了,才看着杜延年笑道:“皇后诏中不言我之意,中外即信,此诏出自皇后之意?”
众人一愣,却是无言以对了。
——谁会相信?
——没有霍光的授意,十一岁的皇后会下这种禁令?
——即便是他们都无法说一个“信”字啊
见众人无语,霍光也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便问起另一件事:“幼公方才要奏何事?”
方才,杜延年匆匆过来,明显是有急事,却正与大长秋赶到了一块儿,因此一直没有说。
自元凤元年起,虽然张安世是右将军兼光禄勋,也是霍光认可的当朝第二人,但是,真正在霍光身边,协助其处理事务的却是杜延年。
——太仆、右曹、给事中。
虽然不比张安世显赫,但是,杜延年的官职都是参政决事的内朝官职。
两年来,朝中官吏都习惯了由杜延年开口,将霍光的各种意思表达出来。
——吏民上书言便宜,辄下延年平处复奏。
——言可官试者,至为县令;或丞相、御史除用,满岁,以状闻;或抵其罪法。
可以说,现在,还能向霍光进言的,除了张安世,就是杜延年了——张安世素来谨慎,不是万不得已,素来是不开口的;即便是开口,别人也未必有机会知道。
这会儿,诸人自然将注意力从后宫事务上转到杜延年将要说的事情上。
听到霍光发问,杜延年收敛了神色,取出一份奏书,恭敬地递到霍光面前的漆几上,同时低声解释:“侍御书劾奏。”
霍光一怔,随即也没有急着看那份奏书,而是问杜延年:“因何事劾何人?”
霍光领尚书事,按道理,所有奏书,他都是清楚的,但是,每日官民上书不知凡几,他又怎么可能一一过目?而且,近来,他的注意力也并不在尚书事上,奏书之事,一直由杜延年代其处理。
杜延年寻思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谨慎地问了霍光一个问题:“大将军是否记得桑迁?”
“桑迁?”霍光皱眉,“与御史大夫有关?”
这个“御史大夫”自然不是指现在任御史大夫的王,而是指王的前任,因谋反伏诛的桑弘羊。
杜延年点头:“桑迁乃桑弘羊之子。”
霍光回忆了一会儿,总算有了一点印象,点了点头,示意杜延年往下说。
“燕王、长公主与左将军谋反时,桑迁出逃,曾匿于其父故吏侯史吴处,后迁被捕得,未曾详询即伏法,故无人知此事。”
杜延年解释得很详细,霍光知道其必有缘故,也没有催促,只是认真地听着。
杜延年的语气更加谨慎:“去岁六月,赦天下。吴自出系狱。廷尉与少府治此案,皆以为‘桑迁坐父谋反而侯史吴臧之,非匿反者,乃匿为随者也’,即以赦令除吴罪。此番侍御史治实,却以为“桑迁通经术,知父谋反而不谏争,与反者身无异。侯史吴故三百石吏,首匿迁,不与庶人匿随从者等,吴不得赦。”奏请覆治,又劾廷尉、少府纵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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