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君垂下眼,半晌才道:“既非中臣,即循外臣之例赐之……”
“唯。”郭穰低头应道。
“诸君且退。”兮君垂着眼吩咐,语气相当平静,但是,殿中诸侍御心中却颇不平静。
诸人行礼退下,倚华稍稍慢了几步,落在最后,从皇后面前退下时,她抬眼看了皇后一下,终是低声劝了一句:“中宫病未良已,不宜多思……”
兮君轻轻点了一下头,却并没有看向这位长期御。
——她如何能不多思?
——除非她真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
——不懂荣辱……
——不在乎生死……
可是——她不是!
她想活下去!
她一点儿都不想让自己沦入悲惨的境遇!
——她不能不去想那些事!
因为,她只能kao自己了!
——上官安当日能那样说……焉知日后,霍光不会那样说?
独自坐在偌大的宫殿中,兮君不由苦笑。
“君一人?”一声略显惊讶的低语让兮君蓦然一惊,随即便没好气地看向在帷帘后张望的少年。
“小哥哥……”兮君微微侧头,“此时……汝为何在此?”
——这会儿……他应该在从师学习才对。
见她如此,刘病已便干脆从帷帘后走了出来,坐到她身边,才道:“光禄勋为右将军,彭祖须在家。余者也多随家人往贺,先生即曰皆休一日。”
兮君笑了笑,见他也是一身新衣,便笑道:“小哥哥亦是从张家来?”
刘病已点头:“将至月尾,我也须到掖庭署签押名籍。”
兮君点头:“原来是顺道……”
刘病已瞪大了眼睛,不高兴地道:“顺道?既然中宫如此言,原欲与君之物,我下次顺手带来时,再与君……哎!中宫!”
刘病已的话没有说完,兮君便直接伸手拉过他的衣袖,竟是直接动手翻找了。
刘病已连忙拉回衣袖。手忙脚乱地按住兮君的手。
“中宫!如此非君当为之!”刘病已一本正经劝阻。
兮君挣不过他,也就不费劲了,等他松了手,便干脆收回手,理了理衣袖,一派端庄从容地问刘病已:“谢礼?”
听到这话,刘病已倒是不好意思了,取出带来的漆匣,交给兮君,随后郑重拜首:“谢君相助。”
兮君接过漆匣反倒不着急看了,盯着刘病已看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小哥哥似乎……有悔意?”
——刘病已的眉目间分明带着几分不自在与愧疚。
兮君的疑惑让刘病已顿时耷拉了脑袋,沮丧地点头:“许丞之事……我思虑不周!”
兮君微微挑眉:“仅为此?”
刘病已点头。
兮君不由拧眉,半晌才道:“君已知错,何必再为之尤抱悔意?”
——更何况,那件事算得了什么?
刘病已笑了笑,只能摇头:“我亦知应当如此,然……”
——知道与做到……终究是有区别的。
听他这样说了,兮君就没有再多说——只要明白,就终究会想通的。
两人半晌无语。
兮君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漆匣的边缘,好一会儿才道:“小哥哥……日后……不可再如此来椒房殿……”
刘病已一怔,随即便了然地点头:“县官将还未央宫。我已知。”
停顿了一会儿,刘病已又道:“张令与我言,县官还未央宫后,我入宫即不得出庐舍……”
兮君并不意外,轻笑言道:“我以为,掖庭令会上书,请将汝移出掖庭。”
——最好的理由就是刘病已已成年。
——十二岁……虽然不算成*人,却也的确不算小了。
刘病已点了点头:“张令有此意,不过……大将军云,至少等我十五岁再言此事。”
“十五岁?”兮君有些意外了,“尚有三岁!”
刘病已点头,见她神色颇为紧张,连忙劝慰:“不必为我忧,我不出庐舍就是了。”
兮君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县官……心思晦黯莫测……汝不能如此不在意!”
——只听他的话音。兮君便知道,他根本没有上心。
刘病已微笑,挑了挑眉,凑到兮君的耳边,低声道:“如今……县官未必能动我!”
——那位少帝想杀他!
这一点,从多年之前,刘病已便很清楚。
那时,那位少帝远在建章,想动他,并不容易,如今……即使是在未央宫……少帝也未必有这个本事!
时至今日,刘病已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有何倚恃呢?
刘病已的话让兮君怔了怔,半晌才醒过神来,却是不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病已,大将军不欲与上反目。”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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