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尽嚯然抬头,就听她接下去道:“你已转世一次,早就与他一刀两断。分身云云,不过是昨日种种。你是涂尽,不是阴九幽分身,你的确不需要取代他。”
她早已看穿了他的骄傲。
涂尽微微咧嘴,终于又露出了惯有的阴沉笑容:“我知道。”
从猜出自己前世是阴九幽分身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和这魂修的祖宗之间已经势同水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阴九幽就没有涂尽,可是阴九幽容不下他的背叛,他也容不下自己曾是阴九幽分身的事实。这是同样骄傲的两个人,那种由于特殊羁绊而滋生出来的奇异仇恨,必定要以一方性命的完结了解来告终。
他知道,阴九幽不死,他就不能算是个完整而独立的生命。
……
车行辘辘。
这一天,宁小闲正安坐车内调息,忽有所感,轻轻揭开了车窗上的软帘向外望去。
窗外有物一片片飘落,轻如飞絮,细而白、纯而软,挂在树梢、落在地面,若是随风扑在人脸上,也只微微一点沁凉,余下的就是道不尽的温柔。
彼时汨罗正好回首,恰见窗内伸出纤纤素手一只,亦是细而白、纯而软,温润莹秀仿佛精工细瓷,掌心平摊,轻轻接住了一瓣飞絮。这一瞬间,他也分不清是这纤手白些儿,还是天上飘落的物事更白?
只这么一怔忡的功夫,她的手就缩了回去。重新隐在了窗帘后面。
宁小闲望着手心。哪里是什么飞絮?掌中静静躺着一枚六角形的雪花,触着她的体温,很快就融成了一滴水珠。她凝视很久。才轻轻一吹,水珠顿时不见。
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南赡部洲北部,早在八月底就已落雪了。这里是草木丰美的中部,冬天来得晚一些,但过完九月之后,就是一阵秋雨一阵凉。如今已进入十月,天上飘雪的日子从此开始。
她还记得隐流自巴蛇森林誓师出发。正是草长莺飞的初春时节。哪知这么一转眼,秋天都已经过完了,她却还没能返回大西南。这中间。又发生过多少波折,此中酸甜苦辣,真是难以对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