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也不知道你这里有香满天?”唉,不知道就怪了,天下哪有这等巧事?
“不知道?”温良羽的眼中写满阴霾,戛声道:“他怎会不知?这花是他三年前送给我的,他怎会不知?”他突然咧嘴一笑,“原来爹早在三年前就开始算计我了,可笑我自负智计过人,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哈哈,废物,我不过就是个废物!这么多年,我还以为帮了爹的忙会让他无限欢喜。哪知道到头来,我还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拔之而后快!”他似哭还笑,说到后来,喘了两声,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宁小闲见他瞳孔涣散、身体瘫软,知道混合毒药还在他身上发挥效用,此刻身心又受到双重打击,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按理说她该稍事安慰,可是现在他俩最缺的就是时间!
于是捏住温良羽肩膀,沉声道:“温二少,你今日唤我来,到底有何事待办?”她手上使了点儿劲,令温良羽在迷茫中也能感受到疼痛。
果然他身体一抖,眼神清明了少许,想了半天才道:“我也不知为何,大概这城里,我认得的外人只有你一个吧。中毒这几日,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今日趁着神智尚在,将这枚青蚨钱扔出去寻你帮忙。可是丢出去之后就后悔了,你也是个普通人,我不该拖你下水。”
这城里,我只认得你一个外人。她细细咀嚼这句话,越发觉得悲凉不已。眼前这人一手造就了岩城的繁华,本应享受“城内谁人不识君”的风光,哪知……
“我带你出去。”她是有这本事的,只要将这半妖往神魔狱里一塞就完事了,她要考虑的无非是自己怎么出去的问题。温良羽当然不会这么想,宁小闲在他眼里尽管很神秘,但总归是个凡人。
他此刻心灰意冷:“我不想拖累你,宁姑娘,你走吧。”
宁小闲道:“算了,我替你先把这盆香满天处理了吧。”她端起花盆,走到僻静无人之处就丢进了神魔狱。这样的宝贝,她怎么舍得扔掉?最重要的是:“长天,你怎么看?”
长天冷硬道:“他已有死志。你何必跟他废话,赶紧离府,留在这里太危险。”他不在乎这半妖的死活,但宁小闲不能有事。
她心里咯噔一响。温良羽受了这个打击,竟然连命都不想要了么?长天说得不错,现在她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转身离开温府,最好也离得整个温城远远地。然而她心中终究还有一小部分柔软的地方,让她无法抛下温良羽一个人等死。
她返身走回温良羽身边,低声道:“温二少,设计害你的人,未必就是温城主,或许是樊真人利用了他也未可知?”她这话还是安慰的成分居多,毕竟樊真人都把凡人掳到府里来了,温城主又非耳聋眼花,怎能不知情?
然而温良羽听了这话,黯淡的眼中又亮起了光,像溺水的人捞着了救命稻草。他反复想了想,似是越想越觉得可能,口中喃喃:“不错,不错。必定是樊叔捣的鬼,我爹不过是受了蒙蔽,多半也不知情。前日送来木钗时他那般情深意重,怎能有假?”
若在平日,温良羽心思缜密,断不会如此设想。不过此时花毒渗入他体中太久,连脑筋几乎都转不动,他紧守着灵台中的一点清明,便是死理也只好认了。
“你明白便好。可是你若不留一条命在,怎能查证真伪?”宁小闲顺着他的话说,“你若点头,我便有七成的把握能带你出去,事不宜迟,速速决定为妙。”想带他进神魔狱,最好得他自己同意。
温良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这自信是哪里来的。可是一个“好”字刚刚成型还没说出口,长天却重重怒(www.ibxx.com)哼道:“迟了!”
果然下一瞬,院外响起一声长笑:“温二公子,樊某冒昧来访,可否入院一叙?”这声音哪怕带着笑,也还是如生铁般冰冷,正是她忌惮的人来了樊真人。
长天快速道:“不要再管这半妖,你带走他反而令人生疑,速进神魔狱来!”
他要她冷眼旁观作看客。
这院中的敛息阵已经撤去,樊真人不消几息时间就能发现院中还多出一人。只要他起了一丁点儿疑心,对她来说都是极其可怕的威胁。
可是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温良羽的表情。
大敌当前,让他一激灵清醒了许多,可是那双眼睛里的光又淡了下去,嘴角原本要泛起的笑容,也硬生生被吞没了。这种刚刚兴起了希望,转眼却被无情打破的感觉,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股消沉积郁的气场。
她得承认,她的同情心又泛滥了。于是她不顾长天的反对,将魔眼摘下,在温良羽惊讶的目光中替他戴在项上。这项链就像个拙劣的儿童玩具,配上他此时平凡的外貌,果然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
“不要摘下。”她嘟起红唇,无声说道。温二少肯定看懂了,因为他点了点头。宁姑娘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他,而樊真人就在外面,他不可暴露了屋中还有一人的事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