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段达,阴世师灵光一闪,霍然醒悟。原来如此,原来李子雄和白贼的真正目的还是要混乱燕北局势,以危害北疆镇戍安全和恶化南北关系来威胁段达,要挟圣主和中枢,逼迫他们做出妥协,不得不同意齐王北上边陲。而赵十住非常不幸,成了圣主和齐王这对父子激烈博弈的牺牲品,如今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猛虎,而是受惊的兔子,亡命逃窜,李子雄和白贼就是两只狡诈的猎犬,紧随其后穷追不舍,玩弄兔子于股掌之间,以兔子的性命来胁迫段达,讹诈利益。
阴世师相信自己的判断,实际上目前燕北乃至整个北疆局势剧烈动荡的关键就是齐王,而决定齐王命运的则是圣主和中枢,现在圣主和中枢已经向齐王做出妥协,已经诏令其北上巡边,那么困扰燕北乃至整个北疆局势的最大难题就解决了,李子雄白贼追逐玩弄赵十住的“游戏”也就可以结束了,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想方设法“驱逐”叛军出塞,把李子雄和白贼都赶出燕北,利用他们的力量去牵制和消耗突厥人,以实现借刀杀人计的最终目标。
阴世师想明白了,有了逆转危局的办法,心情顿时为之一松。他缓缓转身,目光所及,正是那位昂挺胸傲气十足的军官,刚刚好转的心情立即烟消云散,怒火中烧。此人是怀荒镇的镇将,燕北镇戍军的副帅,武牙郎将破六韩摩诃。
破六韩氏是匈奴部落大姓,世居北疆,北魏朝著名的六镇大起义的起者破六韩拔陵就是来自这个匈奴部落。破六韩摩诃是汉化的匈奴人,生于燕北长于燕北,从部落小帅到卫府镇将,一步一个脚印,完全是凭着军功爬到了今天的“高度”,由此不难想像他在燕北的地位和权势。几十年的经营让他成为燕北最大的“地头蛇”,无论谁到燕北坐镇,都撼动不了他这个“千年老二”的位置,都必须向他做出妥协和忍让,久而久之,破六韩摩诃的骄横跋扈也就出了名,成为北疆诸镇中最为霸道的一个镇将。
燕北走私猖獗,屡禁不止,与破六韩摩诃的暗中支持有着直接关系。段达出任涿郡留守后,就把目标对准了燕北走私,但燕北在破六韩摩诃的“经营”下铁桶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之前副留守武贲郎将陈棱就在燕北一筹莫展,而赵十住来了后吸取教训,先与破六韩摩诃“和平共处”,只是不待赵十住有所动作,燕北局势就风云突变,白贼的出现直接断绝了燕北走私。破六韩摩诃情急之下,匆忙赶到怀戎,主动帮助赵十住剿贼。前两天破六韩摩诃护送突厥信使南下觐见圣主,今天刚刚从居庸关返回,结果就出大事了。破六韩摩诃与邵静安都是燕北地头蛇,穿一条裤子的,面对危局,两人先想到的不是去救援赵十住,不是去阻截叛军,而是撤离,先保住自家性命再说。好在阴世师及时赶到,及时阻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某率军连夜赶赴下落城。”阴世师强忍怒气,冲着破六韩摩诃冷声说道,“你率军急赴鹿角驿,切断叛军的退路。”
“鹿角驿?”破六韩摩诃闻言嗤之以鼻,毫不客气的质疑道,“叛军在下落城外,你却让某背道而驰急赴鹿角驿,是何道理?”
“你只需要听从某的命令即可。”阴世师厉声怒叱,“某无须向你解释。”
“某有权质疑你的命令。”破六韩摩诃蓦地瞪大双眼,怒声叫道,“某认为你的命令是错误的,你的命令已经危及到了将士们的性命,甚至危及到了燕北安全。”
阴世师怒极而笑,“某命令你去鹿角驿,总要好过你闻风而逃。”
破六韩摩诃也是阴阴一笑,“在燕北这块地方,就算来了一条过江龙,也休想让某闻风而逃。”
阴世师大怒,一股杀意从心底涌出,骤然强烈,不可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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