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正常生物来说,疯是不好的,失去理智的,反常态的。
但对一个智械生命来说,“疯”则是一个不那么智械的词汇。
这些有些许疯狂的球体们虽然看起来行为古怪,但这种古怪本就代表着他们离拥有灵魂更近了。
但或许是智械生命的先天不足,或许是技术不到位,或许是内置程序的限制,他们卡死在了这里。
而此时,就在顾子澈面前,几个球体的旋转忽然越来越快,像一个不断跃动的银色光点,无数的光斑和明暗不定的折射光束胡乱地发散,如同跳动不安的旋律,以一种极不和谐的姿态传达出令人难受的气息。
像弹错音的和弦、像歪七扭八的心率……那种古怪的频率越来越多,最终在无尽的银色光芒和飞速的旋转中,那个银球狠狠地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而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它自杀了。
一行人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秒后,房间的地面自动打开,将那个“尸体”带去未知的地方。
而其他的球体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依旧在跳动着、旋转着。
但空气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却逐渐弥漫在了每个人的喉腔中,宛如命运那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
“飞蛾扑火。”顾子澈如是说,“在智械崩溃的边缘,在获得灵魂和意识的起点,跃升却无法真正触碰那个梦想中的地方,于是奋力一跳,在必死的绝望中谋求渴望的未来。”
他用晦涩难懂的句子形容那种像朝圣般的自杀。
他没有再说什么,气氛变得很凝重,众人伴随着顾子澈的脚步,一点点走入画廊的深处。
绕过了那些跳舞的阿尔法人后,一幅幅纯粹由编码和信息构成的“画作”开始展现。
最开始还是一些理性和明确的结构,一排排符号编码在银色的光芒下熠熠生辉,而从中段开始,这一切都开始变形,原先规则的符号转变为抽象的线条,如同孩子玩过的毛线团,只能隐约看出写了什么东西。
再到后半段,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疯癫,银色的线条像缠绕的蛇一样阴暗地盘踞在目光之中,宛如入侵现实的蛇,随时都能从画中跳出来咬人,光芒在缠绕中沉沦,理性的思考坍缩为无序的挣扎,在数据的世界里,一切意识被碾碎为边境的裙裾。
到这时,连顾子澈也已经无法理解了,或者说如果真能理解的话,可能已经和它们一样是疯子了吧。
如同一个崩溃的智械意识在最后时刻向宇宙发出的质问。
忽然,一个有些微弱的声音响起:“那个……我好像看过类似的作品。”
人们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普通的洞霄宫弟子,平平无奇,此前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他小声说道:“之前我偶然间在低安区看了一场修仙界的流民艺术作品展,那些作品给我的感觉和这些很像……”
说罢,他将终端里储存的画作全都发给了在场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