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煦远实在公关有方,那是全方位立体式上门服务。
翌日一早,年谅才起来,窦家的早点就送上门了。都是当地特色的面点,包子团子馅饼盒子都有,难得的是时间掐得极好,在这样的天气下,一路从城里送来码头,还冒着热气,如同刚出锅。
夏小满夹了一个十道褶的小包子,咬了一口,面软馅鲜还有点儿烫,忍不住摇头啧啧两声,道:“窦家真是讲究人呐,这么新鲜,怕是天没亮就放人出去买,这一路快马送到码头的吧。”
年谅却是见惯了这样的事,不置可否的一笑,瞧了一圈,也夹了那品包子,尝了一口,嚼了半晌也没说话。
夏小满那整个儿包子都下肚了,正在喝汤顺顺,就见年谅那边撂下手了,唤了采菽过来,却吩咐道:“一会儿去与各船说,今日缓行。”
夏小满被汤呛了一口,咳嗽了两声,翻着眼睛瞧着若无其事继续进餐的年谅,心道,这是吃不顺当了准备摆脱窦家?还是吃舒坦了想试探试探看看窦家的耐性?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失败了;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成功了。窦家的耐性果然很好,年家六条船暗中减速,航速缓慢下来的时候,窦家的船已先一步开出去蛮远的一段儿了,当其发觉后,立时收了两桅帆,硬生减速,要同年家同步前进。
年谅得到汇报时,刚好吃罢了早饭,溜达了两圈。准备过去给纪郑氏请安,陪她说说话——这些天他一直这样,上午去陪纪郑氏说说话,下晌回来歇中觉,然后看会子书。或者逗弄一会儿六条,直到天黑。
听了小丫鬟回说窦家的船也跟着慢下来了,年谅扭头瞧了眼扶着他的夏小满,顿了顿,低声道:“莫忘了我昨儿和你说地,倘那边儿使人过来……”
夏小满点头应道:“这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年谅点点头,又吩咐人道:“今儿若那边儿来请。只说我身子不爽利,歇着呢。”
小丫鬟们忙应了,又传话与外面的管家。
年谅先去与纪郑氏行礼,又去见了纪淙书,说了两句话,见又要往争论上走,忙借口要去同姨母说话告辞出来,再往纪郑氏这边坐了聊天。
纪郑氏也是高兴他过来的,既是实心喜欢这外甥,也是因着无事消遣。年谅带着六条过来耍与她看。她也就瞧了片刻热闹,笑过一阵子便罢了,久了也嫌闹挺慌,还不如安安静静说会子话。而年谅也是喜欢听纪郑氏说些旧事的。说些外祖的事,母亲地事,哪怕是纪家在州的事,他都能从那些故事里描摹出那几位他一直念想着的人……
夏小满常常是不参与他们的“回忆过去故事会”的,她陪着过来,然后在两人开始回忆时被打发下去。她通常都是往纪灵书这边坐坐,逗逗猫逗逗鸟偶尔逗逗纪灵书,打发时间。
今儿一进门就瞧见了那甜白釉的圆钵摆在矮几上。白瓷浸了水显得越发莹润,里面一双鱼一黑一红,极为夺目。
夏小满笑着指指那圆钵,笑道:“还是这个做鱼缸的好吧。”
纪灵书想起昨天夏小满说的那一番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边儿叫拂星上茶。一边儿低声道:“小嫂子说地极是。……小嫂子请过来用茶。”
夏小满一笑。离了那鱼缸,走到桌边儿坐下。叫采艾过来把六条撂到桌上,递给纪灵书,自家端了茶慢慢饮用。
纪灵书见夏小满没问她昨日那些话思量的如何,心里安稳了下来,瞧见六条,又是欢喜,忙不迭叫小丫鬟舀她专门给六条准备的食碟子来,又碾碎了点心喂六条。
六条在这个动物园里人际关系——唔,不是,是动物际关系——非常糟糕,它一出现,纪灵书一对它好,满屋子鹦鹉八哥都不满了,啾鸣个不停,连猫儿也来凑热闹,瞄了它半天,随后打定主意,跳到纪灵书腿上,又要往桌子上跳。因着前天就发生过一次猫抓鸟事件了,好在六条机灵飞的快,没被猫儿逮到,今儿猫儿一出现,六条就警觉起来,当它身子蹿上纪灵书的腿时,六条扑棱扑棱翅膀就往夏小满那边飞。
夏小满反应也不慢,瞧见那猫儿颌下那小铃铛一晃,她就已是站起身,它才在纪灵书腿上落脚,便被她一把捞到怀里。她一边儿舀手臂固定了,一边儿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头戳了它额头那“饼”,心里叨念,一饼,你给我消停点儿!
谁知道这会儿六条也往她身上凑合啊,六条同志也在这当口落她肩膀上了,一饼见六条那是分外眼红,拧着拧着,伸了爪子就往夏小满肩头去够。夏小满一惊,下意识的往后一仰头。那爪子实际上只落在衣裳领口,离她脸还有一定距离,只爪尖勾坏了她领口的绣花,饶是这样也把她吓了一跳,她略有些恼的又去戳它额头,忍不住咬牙道:“一、饼!你吓死我了……”
更吓人的还在后头,六条那儿也是眼红着呢,见着主人家制住那猫,它可高兴了,而又见主人戳猫儿,它也跟风,扑扇着翅膀飞起来,一个俯冲就去啄猫儿地额头。
“六条!”夏小满急喝一声,忙把手护住猫儿的头,侧身去躲。1%6%k%小%说%网这一嘴下去猫儿还有个好啊?!
这会儿小丫鬟们也到了近身,几个去捉鸟的,几个来护住夏小满的,结果夏小满和猫儿没事,倒有俩丫鬟被六条爪子和喙伤了地。
采艾过来舀了链子要拴六条,六条还不高兴了呢。满屋子乱飞不肯落下来。纪灵书的小丫鬟又有怕它飞了地,连忙将舱门都关了,又有跟着扑捉的,屋里乱作一团。
“没事儿,别吓唬它。它不会飞出去。它怕水。”夏小满忙喊住这群人。
六条怕水,这是她刚上船时发现的。当时她是提着笼子出舱到甲板上的,想着给六条透透气,结果六条一顿扑扇翅膀,一刻也不肯安稳。她还以为六条是兴奋的,要飞走呢,也不准备强留它,便把笼子往甲板上一放。等着六条自己飞出来。六条倒是飞出来了,却根本没有飞走地意思,反而飞回舱里了。她不由愕然,反复试验两次,才发现六条是怕水,怕她连笼子带它一块儿扔河里去。
她哭笑不得,也不晓得该夸这六条是聪明还是笑它聪明过头了。
现下夏小满喊了一嗓子,见满屋子人都挤到一处去捉六条,她身边儿就纪灵书这闲人一个,便把猫儿塞到她怀里。道:“你抱下一饼,我去抓六条。”说着挽袖子就往六条那边儿去,还出声喊道:“六条,别飞了。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