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跟在一个凭一星半点印象带路的人后面,任其赌运气般乱闯,会是个什么结果?答案显然是会被坑,弗莱特现在就感觉被波尔查坑到不能自理。乱石岭山区的天气迅速恶化,骤雨急速泼洒而下,大如豆粒的雨点随着狂风抽打在人身上噼啪作响,弗莱特由于架着行动不便的“小唐”,没法腾出手来找东西遮蔽,绷紧肌肉硬撑的他很快就疼的发麻了。而如幕般的暴雨中,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一片,且不说波尔查本就是哄人,就算他真的记得一些来时道路,这种情形之下也完全用不上了。
弗莱特身上被雨滴击打过的皮肤微肿发烫,淋雨带走的热量并没让他觉得凉爽,因为人体的自我保护功能受到激发正在调节体温,重要脏器扎堆的胸腹部是血液优先供应的地方。大量的汗液从他舒张开的毛孔里分泌出来,带走过剩的热量以保持体温的恒定,从而确保大脑能够正常工作。并未意识到这些的弗莱特只觉得胸膛里有团火在乱撞,他脑子里禁不住的想要发足狂奔,一直跑到这火焰燃烧殆尽、自己倒下为止,他能够感受到只有烦躁、烦躁……烦躁!
这种令人发狂的情绪就像眼前的骤雨,一旦压抑不住找到倾泻的口子,直到释放一空才会止歇。而弗莱特很快便找到了宣泄的对象,并非是身前胡乱带路的波尔查,而是他一直用肩膀架着的“小唐”,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又或者说是隐藏情绪的发作。随着体力的不断流失,他觉得“小唐”越来越重,而一个人只有身上的肌肉卸了劲才会这样,要不怎么说死沉死沉呢。
也许之前这仅仅只是一种揣测,从架起“小唐”开始跑路时起,弗莱特起初还以为对方是伤势太重发不了力,可随着迷路、体力下降,他的心底开始生出不满。这其实也是人性中自私的体现,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即便因为相同的肤色、语言互相心有戚戚,但到了生死关头一旦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一心为对方付出。
其实“小唐”也有着自己暗中的盘算,他的主君亲率援军到来,势单力薄又刚打了一场的海寇明显不是对手,而溃退的“雪盗”也彻底玩完,只要碰到搜索的军中同伴就能归队。要不是因为大雨到来溪滩涨水,他根本就不想离开,所以在弗莱特的搀扶下他虽然能够行走,却故意将身体的重量全都搭在对方身上,目的就是拖慢速度不想离开太远。
“你他妈的给我收起那些鬼心眼,就算原地打转走不出去,最先完蛋的也是你。”火冒三丈的弗莱特一把将架在肩上的“小唐”卸到地上,他瞪着眼睛口水乱飞的吼骂,那一刹完全失控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一直淋雨,身体的热量不断流失,又没有进食补充,等到暴雨过去山风一吹,本就处在发热中的“小唐”伤势必然恶化,这种没医没药的条件下,是生是死全凭运气。
波尔查半跪着蹲伏在旁边休息,双手反绑在背后的他不希望被卷入,所以对眼前的冲突选择了无视,看似透明人一样,唯独目光紧盯着弗莱特别在腰间的短刀。
弗莱特误打误撞的猜疑,却说中了“小唐”心中所纠结的事情,他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语不发,看似麻木、冷静,心中实则惊恐万分。
无名火一去,弗莱特便为自己的迁怒于人感到一丝后悔、内疚,来到卡拉迪亚后他也算经历了数次生死一线,觉得孤身一人又没什么可牵挂的,早就看开了不那么在乎了,可真正再次到了这个境地后,恐惧还是会从心底冒出来,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他的情绪。
“别、别丢下我,我想活、咳咳……”“小唐”彻底慌了,他折腾着艰难坐起,想攀抱弗莱特而伸出的手臂因胸痛颤抖着,两天之内这附近已经干了三仗,谁能保证没有漏网的散兵游勇,万一点背遇上了,他一个没行动能力的伤号,下场绝对会很凄惨,而他要是运气好也不会先是受伤又被同伴落在战场上了。随着乞求的话说出口,事关生死他也顾不得面皮了,眼前这萍水相逢的“同乡”跑路时却携了他一程,看起来不是个能狠下心的人。
确实,面冷心热的弗莱特在“小唐”开口前便已探身去搀扶,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难免会计较得失,但当冷静下来后却又良心难安。在他开始清醒的考虑眼下的处境后,觉得丢不丢下“小唐”并没什么大的改变,他连往哪个方向跑都分不清,更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人。
弗莱特三人与拉格纳等海寇逃跑的北方正相反,带路的波尔查虽然对周边地势也不甚了解,但他本就是跟着维吉亚人从南面过来的,况且他觉着库吉特人没理由放着扎堆的海寇不追,反而来追他们这三只小虾米。
作为诸族混杂的探马军军主,唐祝想要这支军队发挥出应有实力首先便要做到协调各部,一碗水端平当然是不可能的,优先确保从武宁军带出来的嫡系利益是必然的,但身为受库吉特权贵排挤的汉将,又不能一味的避免亲信承担脏活累活。所以类似“小唐”这样地位上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义子便成了一种维持平衡的手段,身份亲近且升迁道路全系于唐祝一身,派到前锋中既能安抚各部不满也担负监察之责,一旦立下功勋提拔速度极快,但因为尴尬的处境往往伤亡也极大。
“小唐”不过才十六、七岁,弗莱特回想自己在这个年纪时正在校园里懵懵懂懂,可算上之前被海寇们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是第二次向他乞活了,那眼神让他忍不住心软,自顾不暇的他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既然狠不下心,那便只能好人做到底,他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同情心泛滥,一边蹲下身子将“小唐”背起。起身后他心里又觉得有些不甘,凭什么啊,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老是落入这种窘困之境。
转过脸来的瞬间,弗莱特不经意撞见波尔查那贼不溜秋的眼神,由于暂时腾不出手,他有些气恼的上前抬脚将半跪着的对方蹬倒在地。而对方似乎也知道弗莱特这只是意在震慑甚至撒气所以并未闪躲,而且给他一种应对这类不威胁到性命的敲打游刃有余的感觉,他顿时又沉默了,对方不过二十左右年纪,但这种老练的姿态让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发酸。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好一会才压下心中的感触,这狗日的乱世,他耸了一下背上的“小唐”,腾出手抽刀割断了缀着波尔查的绳索,然后将短刀丢了过去,示意对方自己解放双手就此各走各的路。
——
“我儿阿双何在?”唐祝撇下正在商谈军务的随账将吏,冒着雨水快步出帐急声询问,捧斗篷的亲兵反应不及的追在后面,来到帐外后一脸责怪的望着传报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