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虫自脸上爬过引发的瘙痒,睡眠中的弗莱特下意识的挥手驱赶,一场好梦也就此被搅扰,寻找“肇事者”无果后口干舌燥的他起身想要去找些水喝。迷迷瞪瞪的状态中跨出一步后,弗莱特才想起旁边值夜的海寇,猛然警醒回转过头去查看,却发觉拉格纳坐在石头上盯着火堆不知在想什么,眼中映射着因无人笼聚虽微弱却仍顽强跃动的火焰,而在其对面是侧卧着睡在那的他自己!吓了一跳的弗莱特很快便释然了,原来是在做梦,随着他迈出的脚掌落地,这幅篝火旁的场景瞬间远去不见,而他已然置身禅达。眼前的场景他还有印象,这是城镇东南的赛马场,夜色笼罩之下仍能隐约看到不远处那栋酒馆的轮廓,扶着木制的围栏走了一段,正觉得这梦没头没脑时,突然响起的谈话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令他暂时忽略了心中的疑惑。
“斯瓦迪亚平原中部蝗旱交加,卢伦斯的‘王孙’反了,城卫军跟‘白袍子’先后倒戈,苏诺彻底乱了套,女王和王储在出逃路上遭遇袭击至今下落不明,新总管,哼哼,也跟着完蛋了。”一个清亮的男声不知在向谁吐苦水,但说到最后却能听出一丝怨气以及幸灾乐祸,对卡拉迪亚局势所知不多的弗莱特并未意识到这一连串话中的庞大信息,而是在努力在记忆中翻找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属于谁,这人或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说话的调子如同在吆喝叫卖什么物件。
“唉——还有什么消息?”另一个交谈者情绪似乎不高,低沉的叹气声刚一入耳,弗莱特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光头治安官的凶恶面孔。
“牡蛎港那边的盐贩子也跟着在捣鬼,但这肯定是卡拉克里亚的侯爷们在背后指使,他们一向跟波拉克尼亚的亲戚们走得近。女王母子失踪,负责护卫的北地统领继承人却屁事没有,这乐子有得瞧了。”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弗莱特听来依然觉得对方嗓门宏亮。
简短的几句话,弗莱特听的一头雾水,治安官哈瑞克却不知是忧是喜。卡拉克里亚诸侯在波拉克尼亚贵族的挑唆下挑战北地统领库林家族的权威,虽然窝车则湾的贸易中心东移对禅达有利,但岑达尔家族却因为老阿拉西斯五十年前的带路党行为打上了深重的王党烙印,孤立于波拉克河入海口北岸不得不打出中立城邦的幌子。眼下这幅各方暗斗的情形,哈瑞克不知禅达还能置身事外多久,更令他头痛的是阿拉西斯二世正主动往里掺和。
“天下大乱对你可没好处!”对方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语气让哈瑞克很是不满。
“瞧您说的,我一介生意人当然希望永享太平,可伯爵大人却不见得是这种想法。”那人并未在意哈瑞克的呵斥,反而油滑的引开了话题。
“你还知道些什么?”哈瑞克也没有深究下去,这让弗莱特觉得两人并不是严格的上下级关系。
“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海寇袭击码头大概是伯爵自编自演的一出戏,结果那些雇来的海寇把戏演砸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当那个声音提及消息二字时,弗莱特终于想起这人是谁,陶釜旅店老板“倾听者”苏克,还兼职人力中介和雇佣兵保人,和青石卡上那些主动推销的守卒相比,苏克的档次无疑要高上许多,这些信息都是禅达演武时弗莱特从其他“蓝军”那里听来的。
“是谁在那!”偷听太过深入的弗莱特压根忘记了做梦这回事,他扒在围栏上奋力向前探着身子,这会被身旁突然传来的示警声吓了个半死,支撑身体的手一软顿时朝赛场内摔去,即将“亲吻大地”的他只来得及用余光瞟见来人的金色发辫,然后这怪异的梦便醒了。
“是她!”睡在火堆旁的弗莱特猛地惊醒,弹起身子以母语惊呼出声,他记得这个声音,那晚与外来佣兵打斗之后,在婕西一家帐外通风报信的就是这个声音,还有那金色的头发,他可没忘在农兵营地外的草丛中被对方用木头鞋子暴打的滋味。
“怎么了,肖伊?”在弗莱特梦醒的同时,禅达城内正在空旷的赛马场中央与治安官哈瑞克密谈的苏克出声问道,看样子女孩是他专门安排在外围放风的。
“没什么,先生们,是我看错了。”肖伊没有带任何照明物件,作为密探她并不怕黑,只是依靠肉眼视力沿着外围巡视,移动时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出声提醒的那个瞬间她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扒在围栏上,甚至那轮廓还有些眼熟,可上前查看后却连个脚印都没发现,她以为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缘故。
黑暗中的密会本就已经临近尾声,意外的打断让治安官和旅馆老板谨慎的结束了会面,表面上看这两个职业平日里并没有太多交集,实际上两人之间却另有渊源。苏克暗地里的身份是为王室收集情报的兼职坐探,从他父亲那会就在北征时期作为已故老总管克莱布的眼线了,靠着信息上的便利,其父迅速从奔波乡里的小贩成为拥有恒产的“城里人”,而哈瑞克则是老总管克莱布亲自选派来的卧底。伊斯特瑞奇国王继位后的摄政时期,老阿拉西斯迫于压力打出中立旗号,哈瑞克便是在那时奉命混入禅达,只不过没多久老伯爵就识破了他那流浪镖客的伪装身份。但老伯爵并没有为难哈瑞克,反而将他安置在侧近加以指点和历练,然后又提拔为治安官掌理税赋。
论起资历哈瑞克跟“老乔伊”勉强算是师兄弟,虽然彼此从未谋面,但后者在继承养父的总管职位后,也接过了与前者之间的联系。由于两人各自都庶务繁杂,偶有消息往来也是通过苏克这个地区情报负责人收发,所以当“老乔伊”逃亡至禅达后联络不到肖伊又拿捏不准哈瑞克为人,这才没有冒险登门寻求庇护而是选择在乡间隐居。
“你梦到了什么?”弗莱特这一觉并没睡太久,火堆对面值夜的仍是拉格纳,心事重重的他看似没有留意对方,余光却时不时的扫过。
信仰原始宗教的拉格纳笃信征兆,在获晓弗莱特知道罗洛的下落时,他便觉得自己会有些因果应在这个外乡俘虏身上,可对方从一开始就没给过他好脸,他自然也就还以颜色。直到今天弗莱特出手救了海达,拉格纳突然生出一种应验的感觉,当他以带有宗教色彩的眼光重新审视后,这个外乡俘虏身上不免增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所以他突然很好奇对方梦见了什么,直觉告诉他那或许会是这次困境的转机。<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