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之前,余舟已经知道陈理为何会来京城。据说他的嫡子陈谦要娶南安侯府的姑娘,细论起来是陈家高攀了,故此对这门亲事便格外重视。不仅没有回扬州,还是京中置办了一套大宅子,热热闹闹的把婚事操办起来。
对于陈谦,余舟是无甚好感的。先前他和母亲想去打探关于父亲的消息,却没小厮拦在门外,连陈谦的面都没见着。好不容易碰着了一次,陈谦却极为轻蔑,把他当做了打秋风的人,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随手扔了几两银子想要打发他。
余舟是个有傲骨的人,自然不愿意跟陈谦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是事关父亲的下落,他还少不得去周旋。
陈谦未来的妻子,竟是南安侯府的姑娘。余舟记得,平远侯夫人,那个温柔漂亮的小姑娘,便是出自南安侯府。
他在心中一哂,那道身影却是一直在心中,挥散不去。
还没到陈府,余舟便有些犯愁。他们进不去门不提,便是让人给他们通报一身也是千难万难。余舟捏了捏袖子里的几角银子,只能试试看,能不能用银子打动人。
母子二人到了陈府前头,大门是管着的,两尊大狮子威风凛凛的立着。
陈谦决定带母亲绕道角门,请门房给传个话。
然而今日他们母子运气不错,才要离开时,忽然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大门打开了,听到门房小厮迎出来的声音,口中都称“老爷”。
余舟赶紧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量高大的中年男子,正下了马车,要往府里走。
“您可是陈理陈老爷?”余舟人还没到,便扬声问道。
果然那个男子闻言驻足。
他有些奇怪的看着余舟,目露疑惑道:“你是――”
余母见状,连忙赶了上来。她声音颤抖的问:“陈老爷,您还记得余程吗!”
陈理闻言,浑身不易觉察的一颤,随即他很快镇定下来。他冷静的一口回绝道:“你们是谁?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您再好好想想,八年前,他慕名去了扬州,说是跟扬州陈家一起做买卖――”余母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得,目露期盼的看着陈理。“他后来只往家里寄了一封家书,便再无音讯。家书里只说他已经去见过您,您也答应了――”
陈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神色一团淡漠,冷冷的道:“每日想到找陈家做生意的人多了去了,我哪能个个记得?”
余母还想再问时,陈理就要拂袖而去。
恐怕又是要无疾而终了,余舟心中觉得不是滋味。他搀扶住了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的母亲。
“陈老爷,您好好想一想!”余母只记得丈夫说过,那是一笔很大的生意,若是能成事,他们一家就再也不用受苦了。陈老爷怎么可能会忘记?“仿佛是什么矿――您都不记得了吗?”
原本要走的陈理顿时停下了脚步。他眼底闪过一道凌厉的暗芒,却是转瞬即逝。
“这位大婶,若真的有此事,您的丈夫到扬州做买卖,已经发家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余舟母子,唇边浮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兴许他是不想再跟你们联系了。大概是他另娶了娇妻美妾,把你们母子抛在这里了罢――”
余母气得几乎厥过去。
“陈老爷,您若是不想告知便罢,请不要恶语中伤。”余舟死死的扶住母亲,回以冰冷的目光。
无论真相是如何,他都要好好的照顾母亲弟弟,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陈理冷笑一声,随手丢了几锭银子在地上。
“镇日里来我们府上打秋风的不知凡几,这些银子那种,做些正经营生去,也能维持你们一家生计。”他眼底满是嘲讽的道:“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竟想到带着母亲,来讨银子。”
余母哪里受得了这样被人污蔑,气极了身子抖得厉害。
“怎么,还想在让你娘死在我们门前,好赖给我们陈府,骗一笔银子?”陈理身边的长随为了讨好陈理,谄媚的道:“老爷,您不必理会他们。小的让他们赶紧走。”
余舟气结,可是他首先得顾及今日快被气昏了的母亲,他咬了咬牙,就要把母亲扶走。
陈理并没有让长随惹事,只是让他们关上府门,让人赶走余舟母子便是了。
余舟搀着母亲,正要走到一旁的牛车上。他见母亲脸色愈发苍白,想着要赶紧到回春堂才是。
才走出没多远,余舟便发现母亲状态很不好,身上竟有些痉挛。
“母亲!”余舟急的要命,却又不敢随意移动母亲。
正在这时,一道冷清低沉的男声在旁边想起。“余兄?”
余舟在百般焦急中抬头,发现来人竟是平远侯陆明修。
今日下了早朝,陆明修没去衙门,秦风和柯林带了密报回来,还是先回平远侯府。
他们才走到半路,陆明修便一眼看到牛车上焦急的余舟和病怏怏的余母。就算不是九娘和余家关系很好,他也是要上前帮忙的。
余母的样子一看便是急病,陆明修给柯林使了个眼色,柯林忙下马递上了一个细长的小瓷瓶。
“这里头是护心保命的丸药,还是先给令堂用上罢。”
余舟自然信得过陆明修,见状也不顾上道谢,先给余母喂了两丸药。
见余母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一些,余舟才稍稍松了口气。
“余兄,若是不嫌弃的话,不若让令堂先去平远侯府稍作歇息,我再让人去回春堂请大夫。”陆明修知道余舟是不肯轻易受人恩情的,便补充了一句道:“到回春堂尚且还要很远一段路程,恐怕令堂的身子受不住。”
最主要的是牛车不稳,余母受不了这颠簸。便是马车,对余母来说可能也是负担。
余舟点了点头,“如此便叨扰侯爷了。”
他虽然不肯随意受人恩情,可是他并不是死板的人。母亲生命危在旦夕,他犯不着为了所谓的颜面,而硬撑着拒绝陆明修的好意。
陆明修见状,眼底闪过一抹赞许之色。
“秦风,你先回去说一声,让夫人准备一间客院。柯林,你立即去回春堂请大夫。”
两人答应着去了。
郑鹏则是很机灵去寻了一辆马车过来,他随手给了赶牛车的人一角银子,让那人自行走了。他亲自驾车,余舟在上面照顾余母。陆明修在一旁策马跟着。
等到了平远侯府时,安然已经命人把听澜院收拾好了。
安然正犹豫着这来客她方不方便见,便听到陆明修使人来叫她。
“余大哥?”安然先看到了一脸焦急的余舟,她有些诧异,莫非陆明修说的人是余舟?另一个人呢?
而后被抬进来的,是余舟的母亲。
“夫人。”余舟拱了拱手,目光中的焦急之色却是掩盖不住的。他草草的见过礼,便跟着抬春凳的小厮进去了。
陆明修跟在他们后头。
“九娘,在回来的路上,我瞧见了余家婶子似乎得了急病,便把他们带回来了。”陆明修解释道:“我已经让柯林去回春堂请大夫了,恐怕一会儿就到的。”
安然这才明白过来。
不多时,柯林便带着大夫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余思礼。
原先在京郊的村子上住着时,余思礼常跟念哥儿在一起玩耍,柯林几人为了保护念哥儿,没少跟在他们后头。故此他认识余思礼,见他一个人在回春堂,便把他也带了回来。
“姐姐,我娘怎么样了?”余思礼情急之下也忘了该称呼,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安然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一起进去。“别担心,已经稳定下来了。”
陆明修也一同在堂屋里等着。
大夫过来,给喂了一些丸药,余母的气息总算平稳,又点了安息香,让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怒急攻心。”大夫一面说,一面提笔写方子道:“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万不可再有情绪上的大波动,这几日最好都不要下床了。”
余舟有些为难。
他只是想在平远侯府应应急,并不想总麻烦别人。还要住上几日,他不免有些犹豫。
“大夫,照顾病人,还有别的事情要注意吗?”安然已经在一旁问起了需要注意的事情,显然已经默认让他们住下来。
陆明修也有此意。
他让安排人立刻去抓药材,安然则是拨了兰心、兰月还有翠屏过来照顾。
见夫妻二人如此热心,余舟心中感动之余,便不再提要走的事。
“思礼,你去陪一陪念哥儿好不好?”安然见余思礼还含泪站在一旁,忙柔声哄道:“你娘这会儿正好好的睡着,若是她醒了,兰心姐姐会去告诉你的。这里人太多,对她也不好。”
安然和陆明修都想问余舟发生了什么,又不好让余思礼在场,故此便让余思礼先去找念哥儿。
翠屏和兰心、兰月守着余母,余舟三人则是坐在了堂屋说话。
“我和母亲一早去了陈府,就在那儿母亲怒急攻心,几乎气昏了过去。”余舟有些艰涩的道:“我们是想问些事。”<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