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有志要做千古明君,又岂能只计眼前。罪己诏又如何?汉武唐宗,谁不是一代圣君、千古一帝,不都曾下罪己诏?人生于世,便会有过错,只要能更改,便是大善。如今下罪己诏算什么?只要圣上来日勤勉,未尝不能开创盛世,百年之后,青史之上。又有谁会在意圣上曾下罪己诏?他们只会念记圣上的功绩。至于小错,也不过是瑕不掩瑜。”
元嘉帝一愣。
江沐颐见他有所松动,心中松了口气,她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元嘉帝身侧,她拿出一块庚帖,话中的自称已从“臣妾”变为了在王府之时常用的“妾”,“妾十五岁嫁与圣上,本想做一个温柔懂事的王妃,却不料圣上有登临大宝之日。骤闻此事,妾惊喜之余,更是惶恐。只想不行差踏错,浑然忘却了圣上如今已不再是封地藩王,而是当朝圣人,北齐天子。连日以来,失了本心,实乃妾之罪过。”
皇后,这是在道歉。元嘉帝看着那张庚贴,又听她提起潜邸之事,如今皇后又向他道歉,他不由得心软许多。
江沐颐心中松了口气,她这话倒也不全假,至少她有时候真的忽略了元嘉帝已成皇帝的事实。她没有变,而元嘉帝已经变了。
人一旦站到皇帝的位置,就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应该拥有许多权力,却不会那么快意识到皇帝身上还有重重枷锁。
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还妄图冲破枷锁,那自然会屡屡碰壁,久而久之,就容易变得暴戾。
元嘉帝已经变了,她就不能不变。她必须要“顺着他”,至少在明面上都要顺从。想要他做什么,她就必须阿谀一番。
元嘉帝耳根子软,自诩深情却又最为薄情,好面子,会自我感动。只有顺着他,才能让他把事情办下去。而且,最好不要“让”他去做什么,而是要诱导他,让他主动心甘情愿的去做什么。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江沐颐几乎是绝望的。
但是她还是要这么去做。因为只有她能够来“阿谀进谏”。孟太傅孤高雅量,做不了“谄媚于上”之臣。管党周党倒是可以,但是他们不仅是真正的媚臣,更是奸臣、佞臣。
“妾知圣上心怀大志,如蒙圣上不弃,妾愿陪圣上走这一条路。一如当初成婚之日,在青庐中的许诺……”
“生死不弃。”元嘉帝不由得接话。
江沐颐感动的点了点头,“圣上生死不弃,妾自风雨相随。”
她郑重的将庚贴放在天子御案之前,又摘下自己的首饰钗环,跪在地上,“夫妻一体,自当风雨同舟。圣上下罪己诏,妾也会下诏自陈罪过。妾愿脱簪待罪,徒步至宗庙,向祖宗请罪。而后,妾与圣上,再重新来过。”
这件事情本与皇后无关,她本可以坐视不理,也无人能会指责她一句,毕竟是元嘉帝与周氏女私通,皇后被蒙在鼓中,如何能知?
元嘉帝心中感动,连忙扶起皇后,此刻那张脸上已经不见怒色,“既是生死不弃,风雨同舟,又岂能皇后一人去宗庙,朕当与皇后同行,你我一同徒步去宗庙请罪。”
要的就是这个。
江沐颐面露感动,似是情不自禁一般的抱住了元嘉帝。<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