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出了舞剧院的大门,黎念倾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郁辰和夏瑾欢快地挥着手跟她道别,丝毫没有被不能进娱乐圈这件事情影响到心情。
黎念倾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走到车边,迎面撞上顾玉珩。
“你怎么过来了?”黎念倾吓了一跳,赶紧把车门打开,把人往里面塞,学顾玉珩学的像模像样,“这么冷的天,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在医院休息两天不要往外跑嘛?哎呦你干嘛?”
男女的体力差异被顾玉珩发挥到了极致,本来已经快要坐进副驾驶的顾玉珩一个转身,把她撂进了座位上,然后潇洒地甩上了车门,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驾驶座。
“哥……这是我的车……”黎念倾无语,但还是乖乖地交出了车钥匙。
顾玉珩的车技很好,基本没有什么颠簸,丝滑地进了车道。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一直听不到她说话,顾玉珩转头,看了一眼,就下了判断。
“你怎么知道?”黎念倾恹恹地,抱起手臂,漫无目的地眺望着红绿灯前望不到头的车流。
“你一旦有心事的时候,”顾玉珩唇角勾了勾,像一只矜贵的猫,“两只眼睛就会没有焦距,不说话,也不爱动。”
“……”
“说一说呢?”顾玉珩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伸过一只手来,握了握她缩在毛衣袖口里的小拳头,“或许我能给你一个答案。”
“给不了答案的。”黎念倾把院长跟她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玉珩,“其实我一直在想,剧团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呢?”
“体制内?稳定?但是这些相比于娱乐圈的收入来说,实在没有多少吸引力了。娱乐圈的明星,可能一个代言就有一个剧团演员一辈子赚的那么多。”
“剧团是稳定,但是稳定的穷啊,而且要付出的,比那些小爱豆多得多。”
“我们很多演员,特别是女性舞蹈演员,一旦成了家,有了孩子,基本上事业就终止了,还能恢复到产前的状态的,就算有,也是少数。”
“在剧团跳完了自己最年轻的几年,然后回归家庭,或者虽然依旧在剧团工作跳舞,但是也很难再出头了。”
“一个月几千块钱的收入,其实放在以前,确实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水平。”
“但是现在有了娱乐圈这个选择,从人才流向这个方面来说,很多年轻的小孩,宁可放弃自己十几年的舞蹈基础,根本就不好好跳舞,还没大学毕业,就去娱乐圈当小爱豆,赚够了钱就算了。”
“老师考虑的也很有道理,剧团里的小孩,意志不坚定的,也难保进了娱乐圈之后,荒废舞蹈,最后回到剧团,连个群舞都不够格。”
“本来中国舞就是一个很吃天分和努力的舞种,现在认真跳舞的小孩越来越少,以后剧团还能不能招到好苗子,来把中国舞传承下去。”
“从受众上来说,剧团的演员和娱乐圈的小爱豆的方向还是不太一样。”
“剧团的演员以舞蹈实力说话,相比于爱豆来说,他们和观众的接触是在剧场里,他们在台上,观众在台下。”
“他们所演绎的是这个剧目里面的人物,所带给观众的也是这个剧目里面人物的行为逻辑,而他们本身和观众的粘性并不太大。”
“同样的一个剧目,我看你演也可以,看别人演也可以,反正都是国家舞剧院的演员,水平都是差不多的。”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想要把剧目的人物立住,就要有很长的叙事性,剧场的演员是躲在剧目的人物背后的。”
“而娱乐圈的节目更多的是在演自己,短短的几分钟,可能就能用一支舞蹈把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讲的很清楚,观众也只需要花几分钟就可以看清楚。在现在生活节奏这么快的情况下,剧团这种大型的演出,确实对年轻人的吸引力非常不够。”
“所以,这就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你懂嘛?”黎念倾一口气讲了三四个红绿灯,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的时候,问顾玉珩。
“我想我大概懂。”顾玉珩踩下刹车,等着绿灯亮起的时间里,他顺手拿过矿泉水瓶,帮她拧开以后递给她,“年轻的演员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导致青黄不接。”
“想要把他们的知名度通过娱乐圈的渠道打开,又怕他们在尝到娱乐圈那种赚快钱的方式之后,放弃努力,导致年轻的舞蹈演员更少。”
“但是坚持现在这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模式,剧团又没办法迎合观众的喜好,吸引更多的观众走进剧院,导致剧院的收入不高,没办法给演员更高的待遇。”
“于是导致更多的年轻舞蹈演员可能不会再把剧院作为自己的职业方向。在人才流进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导致剧院新人的质量下滑,从而剧院和其年轻演员更没有竞争力。”
“对对对对对!”黎念倾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开始给顾玉珩的逻辑鼓掌。
难得有圈外人在听她叭叭了一通之后,能这么快地理顺她的思路。
车里的暖风吹着额前细碎的发,黎念倾把围巾摘下来,叠叠盖在腿上,拨拉着围巾角上垂落的毛球,想起几个月前,她在医院里不小心偷听到的顾玉珩和顾小棠之间的对话。
“我还以为,你只会说,双下巴呢……”她小声嘀咕。
“什么?”正好绿灯,顾玉珩没听清她偏过脑袋对着窗户吐槽的这一句。
“没什么!”
当然不能被顾玉珩知道她偷听到这件事,不然大少爷的面子可往哪搁。
黎念倾郑重地转过头,保证,“什么都没有!”
“是吗?”顾玉珩很怀疑,但也不再追问。
“不过……”黎念倾靠得越来越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你倒是很了解这个圈子嘛……”
然后顾玉珩的耳尖就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
“咳……”顾玉珩轻咳一声,把车驶进慢速车道,然后空出手来,把她推回副驾驶坐好,面上波澜不惊,“毕竟小棠一直在这个圈子,所以多少有些了解……”
他说得很正经,可以说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
如果不是黎念倾知道,他在顾小棠混圈这么多年只看见顾小棠双下巴快出来了的话,说不定还真被他蒙混过去了。
黎念倾手肘撑在两人座位中间的扶手盒上,托着下巴,端详着那精致的耳廓渐渐染上珊瑚珠的颜色。
“那哥哥……”她轻轻开口,“你能给我个答案嘛?”
晚高峰的城市路上车流如织。
顾玉珩驶进顾家的停车场里,才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要成为顶流。”
这句话在后面的几天里一直缠绕着黎念倾。
你要成为顶流,为了有更多的话语权。
还因为,规则是掌握在强者手里的。
*
隔天是顾家爷爷奶奶下葬的日子。
老两口一辈子伉俪情深,到了最后,也选在了一起合葬。
葬礼举办得并不盛大,顾小棠给所有的合作媒体打了招呼,不允许在今天过来采访,所以也没有什么大的新闻记者扛着设备把殡仪馆外围得水泄不通。
即使有几家不听话的小媒体,也都只能被顾家的保镖拦在门外,试图从茂盛的灌木丛的缝隙里窥得一二。
水云厅的门口放了一张三米长的桌子,上面铺着精致的法国蕾丝,用来存放今晨刚从后山花棚里采来还带着露珠的雏菊,黄白相间,一派宁静的乡村气息。
殡仪馆很素雅,即使是用来吊唁人来人往的水云厅,也是扑面而来的雪白。高高的穹顶回响着悠扬的手风琴的乐声,几串挂着羽毛的风铃垂落下来,迎风而动。
墙边摆了满满一层花圈,两条飘带从高处蔓下来,上面笔走龙蛇,写着对两位老人的挂念和哀悼。
吊唁词很短,未写尽二老光辉坦荡的一生。
一位白手起家的青年,和一位曾伴诗书礼乐的闺秀,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怎样倾心携手,共度一生。
青年商海沉浮几十载,从一无所有,到富埒陶白。
他声名显赫,不过是实现对一个曾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下嫁给他的承诺。
世人记住与否,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黎念倾跟在顾玉珩身后,跟随着手风琴的旋律,慢慢转到灵堂之后。
那棺材没什么特别,区别只是棺材里面。
没有放平常的雏菊,而是一大捧鲜红鲜红的玫瑰花。
老人安详地躺在棺里,面容平和,眉目已经被细细描画过,连鬓角也梳得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