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我们团里最狠的一种骂法,一般人轻易不敢使用,容易引发“战争”,只有首长一级对下属发大火生大气才来这么一嗓子“驴颓”。我从毕业到808团一直干到师作训科之前,在团里恐怕就听过不超过三回此种骂法,王厚忠挨这次算是其中之一,可见问题有多严重,把权势人物王股长得罪成啥样。
王厚忠叫苦不迭,本想拍驴屁,没成想拍驴蹄子上了。挨了一句骂不算,立马被发配分到了全团最遥远最艰苦的山沟连队,位于王八盖山山脚头梢沟底的步兵三营七连。当然,王股长尽管骄横拔扈目中无人脾气贼暴,可决不是势力小人,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给王厚忠穿小鞋,人家几天前就把分配方案制定好了,王厚忠早就该去那种艰苦地方锻炼,说不上罪有应得也算是命该如此。
一种很满足很愉悦很爽的感觉油然而生,就是那种看到王厚忠愁眉苦脸惹了大祸之后,我很自然产生的一种心里反应。只要看到他倒霉,我他妈就高兴,有点小人,也有点不江湖,反正就是看不上他。当然,哥们儿也没好到哪去,被分到了王八盖山对面双奶山脚二梢沟底的步兵二营六连,也是生活条件相对比较艰苦的连队,但我那连队是“红军连”全集团军有名的军事训练“尖子连”,师政治部主任就是要把我放到这样的连队好生锤炼。
几个营的教导员都在团机关开会,散了会正好把我们几个分去的学员排长领走。我们在楼前拎着行李列队,他们过来拉人,场面有点象古罗马贵族挑“奴隶”,就差上来掰开咱们的嘴看看“几岁口”,更象是土财主挑“丫环”,一个个直勾勾的眼神,恨不得把谁身上盯出个窟窿。
“东升啊,咱们六连现在也不缺人啊,再说你分到咱们六连那个学员太瘦了,狼见着都掉眼泪,训练那么苦,他能受得了,别难为他了,还是把七连那个给我吧。”说话者是三营教导员,一个把制式军装穿成“老倒子”模样的小老头。看上去年纪得有五十开外,后来才知道三十刚出头。
咱们那时的军装也很奇特,老年人穿了年轻,比如说梳背头的将军。年轻人就完了,尤其是扎根基层的同志,个个都跟我爹似的,应该比我爹更老,毕竟咱爹是大学教授,现在是饭店总经理,儒商形象越看越年轻。那帮“老基层”可就差远了,别看三十来岁正当壮年,可他妈穿上军装明显见老,跟地主家的长工受过多大剥削承受多少苦难似的,比如这位三营的教导员同志。
教导员不光脸上沟壑纵横老气横秋,说话也跟我爹似的,也弄出个“狼见了都掉眼泪”。妈的,一点不留面子,太伤人自尊,明显小瞧哥们儿,我可是“一下干掉六个的‘战地小诸葛’”不是他妈吃素的。
“老佟,你就偷着乐吧,给你分去的不是‘驴熊’,那是焦主任早就打过招呼的‘战斗英雄’参加过老山实习。”王股长不愧长了一付“驴脸”说话总离不开驴驴的。
“哼,‘战斗英雄’?‘木头眼镜——没看透’”那个被称为“老佟”的教导员又当着我的面再次让我下不来台。
“哼,是驴是马等我给你溜溜,让你这个老死头子好好瞧瞧俺‘小诸葛’的手段。”我心里一边嘀咕一边跟佟教导员往三营方向走。
从团里往营里去的路更不好,属乡村大车路,尽管路两侧都修了部队最擅长的线条笔直棱角分明的土棱,但那只是花架子,路还是黄沙劲舞的破路,只要旁边一过车,立马尘土飞扬,半天都散不去,没等走到营里,我的脸已经变得比秦琼和他的黄镖马还黄,跟得了黄胆性肝炎似的。
“佟老头”在前边一声不知的拄个破棍低头爬岭。我几乎没用捉摸就给教导员起了“佟老头”的外号,后来混熟才知道我起的外号只跟原有的差一个字,他叫佟春贵,营里干部背后都叫他“佟老贵”,有时把“贵”和“棍”还弄出个谐音,另称他为“佟老棍”,也难怪谁让教导员一天总拿个破棍子四处乱转呢。
既然“佟老棍”那么瞧不起人,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拿我与王厚忠那傻逼换人,真是有眼无珠。我本来想跟他套套近乎,上个烟什么的,心里一捉摸他说的话,越捉摸越气,于是也不言语,背着行李四处看着地形,随着教导员翻过了王八盖子山直奔二梢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