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姜连连摇头,尝试着站起身,可双腿无力,几次都不成功,干脆咬牙膝行上前:“怎么会,不会的,能见到姐姐,阿姜高兴地不得了。”展臂就要去抱卫戗的腿:“只是不知姐姐回来见我,所为何事?”尽管力持镇定,可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底气不足。
卫戗后退一步,轻易避开虞姜的缠抱:“因我死因不明,所以不能轮回转世,故今次特意回返,到这望乡台前,招来彼年旧时人,清算一些那些尘封的腌H事,以便彻底了却尘缘。”
易容之术,新人学化形,老手学化神,卫戗形神兼备,连嗓音也伪装得十足相似,又为了给虞姜制造出心里压迫效果,刻意放得飘飘渺渺,果然吓懵虞姜,就见她瘫在那里,抖如筛糠,换个定力不足的,估计已经屁滚尿流逃命去了。
虞姜怕归怕,但终归是有些见识的女人,最初的恐慌过后,便勉力稳住心神,仰视卫戗道:“难道姐姐不是因为早年不慎小产,后来又罔顾夫君苦苦哀求,执意生产,结果伤及自身性命……”执袖拭泪:“姐姐可知,自你狠心抛下夫君后,他年纪轻轻便生出华发,这些年来,更是沉寂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几年都不肯回家一趟,每逢佳节,妹妹看着冷冷清清的饭桌,总是忍不住去想,假如姐姐还在,家中必定十分热闹,那样该有多好!”
卫戗看着音辞慷慨,声泪俱下的虞姜,甚是佩服――真不愧是把她爹哄得团团转的女人啊!
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却酝出一丝疑惑来:“几年不肯回家一趟?”微微偏了头:“可我怎么听说,你和他――你们还有一个儿子,名唤卫源的?”
虞姜梗着脖子:“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为人子为人媳的本分,不然凭夫君与姐姐的恩爱,他是万万不肯迎我进门的,姐姐也是个深明大义的,当初不正因为担心卫家绝了后,才会替夫君做主,迎我入门,可我肚子不争气,没能替夫君生个儿子,所以才让姐姐豁出性命……姐姐生前待我不薄,留下这样的遗愿,我是如论如何也要替姐姐完成,以报答姐姐的恩惠。”
卫戗莞尔一笑:“真是个令人感动的情谊呀!”
虞姜还想说些什么,但卫戗已不再看她,转向跪成一排的众人,抬脚就要走。
见此情景,虞姜稍稍和缓的面色丕变,她想也不想,拼尽全力扑过去,却再次被卫戗轻巧的闪避过去。
虞姜一时情急,用力过猛,却扑个空,收刹不住,狠狠摔了个狗抢屎,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有挣扎着爬起来去阻止卫戗。
见她二人的你来我往收入耳目中的卫毅,目光发直道:“阿姜是被阿辛惊吓到了么,怎的今时迥异于往日,还有阿辛,阿姜在她面前跌倒,她不扶一下也便罢了,竟连看都不看一眼,难道是因为阿源的存在?可是她当年不是接受了阿敏么?我们有儿子继承家业,她难道不开心么?”
王珏莹白的手指拎起一只青瓷茶杯,摩挲把玩着,目光炯炯的盯着卫戗,漫不经心的同卫毅说道:“假如岳父大人与岳母大人对调一下,再经眼前之事,倘岳母大人的继夫站在岳父大人面前,说‘当初我们在一起,完全是为了替你生儿子,结果没能成功,你心有不甘,可赔上性命还是没能生出儿子,肯定是死不瞑目的,我们为了让你含笑九泉,所以特地为你生了个儿子,现在终于有儿子继承你的家业,你开不开心?’”顿了顿,眼风扫过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卫毅一愣:“那怎么能一样呢?”
王珏不答反问:“怎么就不一样?”
“我是丈夫,是一家之主,而阿辛是个妇人。”
王珏又将视线转向卫戗:“卫家能有后来的声势,岳母大人功不可没。”
卫毅苍白的脸瞬间涨红:“如果不出意外,你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一族之长,假若你的妻室不能生养孩儿,而你放任自流,不作任何努力,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向族人交待?”
王珏嗤笑道:“那么多没生出儿子来的世人,也没见列祖列宗从坟墓里爬出来怪罪不是?至于族人什么的,若要受我恩泽,就不要来干涉我的生活,不然,一早就别将阖族的未来寄托在我身上。”
卫毅的脸红得跟颗枣子似的:“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干笑两声:“所以说,年轻人,还是不要将话说得太满,以免将来难看。”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奉劝王珏。
王珏微微侧目睨向卫毅:“所以你是止步于护羌校尉。”
卫毅一噎,王珏懒得理会他,转过头去,盯着卫戗,嘟着嘴咕哝:“呸呸――大风刮去,佛祖莫怪!我家戗歌是最好的。”
王珏的声音不算小,至少挨着他坐着的卫毅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脸上血色陡然消退,跟着小声咕哝道:“对对――佛祖莫怪,莫怪,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那厢,卫戗已来到兀自颤抖的婆子身前,低头观察了她一会儿,冷笑一声:“你就当年的稳婆林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