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也没想到,自己原来竟然是个小富婆。
嫁妆单子是早就开始写的,最后再做一下整理。何姑妈给她把成套的首饰,一套放一个匣子,然后零碎的收拢起来,单独放一个匣子。还有何子衿那两块打算用来做传家宝的璎珞,那块大璎珞她从何老娘那里要回来了,一个璎珞占一个匣子,光首饰就放了一箱,算是一抬嫁妆。何姑妈都说,“咱们子衿正经有几样好东西。”
何子衿笑,“主要是姑妈舅妈给添的好,不然也没有这许多。”
何姑妈笑,“所以说有闺女是福气哩。”
“啥福气哟,泼出去的水。”何老娘捂着长口疮的嘴巴,郁闷的说一句。
何子衿笑眯眯地,“姑妈,看,祖母嫌咱们哪。”
“少挑拨离间。”何老娘嘟囔一句,再次叮嘱道,“可得把东西收好。”
“知道啦!别人收东西您不放心,我收东西难道您还不放心?”
何老娘咧嘴一乐,立刻疼的一皱眉,点头,“这倒是。”捂着嘴巴与闺女道,“这丫头片子藏的私房钱,我找好几回找不到,也不知藏哪个耗子洞去了!”深觉丫头片子是得了自己的真传。
虽然心疼这么些银子和人都要嫁过去了,好在,丫头片子出嫁也是住在家里,在何老娘的认知里,只要还在自己家,那东西和人也就算是自己家的。
这么一想,何老娘又觉宽慰不少。
待把嫁妆单子整理清楚,何姑妈也深觉体面,笑道,“咱们子衿这么些嫁妆,于官宦人家也不差什么的。”真的,要是以后儿媳妇有侄女这许多嫁妆,何姑妈就心满意足了。要首饰有首饰要田地有田地要铺子有铺子,虽然田与铺都在老家,可一样是不动产的收入啊。
何老娘道,“就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还是个刁钻的,少给一点儿还不得跟我急眼啊。”
何子衿笑嘻嘻地,忙过去给何老娘敲敲肩,笑道,“我也没想到祖母给我这许多压箱底呢?”
何老娘哼一声,装大款,“这也只九牛一毛罢了!”
何子衿道,“那给一毛可不成,起码得给一牛吧!”
何老娘眉毛险没竖起来,骂道,“个贪心没够的死丫头片子,这就不少啦!还敢要牛!做梦去吧!这些给你,以后可不许再跟家里伸手,剩下的都是祖产,要留给阿冽的。”
何子衿大大的翻个白眼,问,“只有阿冽的,没有俊哥儿的?亏您老人爱每天大孙子二孙子的,怎么同是孙子,还两样对待啊!”
“谁说我两样对待的?当然有我们俊哥儿的!我是说,剩下的都是你兄弟的,就没你的了,以后可不许再分家产。”何老娘觉着自己有义务把话说明白。
何子衿同何姑妈道,“姑妈,我觉着,我的心瓦凉瓦凉的!”
何姑妈直笑,“你祖母就是刀子嘴,她舍不得你嫁哩。”
“谁说我舍不得的?”何老娘斜着眼,嘀咕一句,“反正嫁了也是住家里,跟没嫁也没什么不一样。”又问沈氏,可找好梳头娘子了,再拿出嫁衣来瞧一回,何老娘感慨,“这嫁衣可真好,比我当年穿的也就差那么一线了。”
何子衿问,“祖母,您当年的嫁衣有这么好?”
何老娘哼一声,冷笑,“丫头片子,你可见过什么世面!我当年穿的衣裳,那料子还是我曾祖母传下来,原是我曾祖母的娘传给她的,是前朝的好料子,你去打听打听,当时我那衣裳一穿出来,映红碧水县半边天!”
何子衿忍笑,“这要是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芙蓉山上失了火呢。”
何老娘给气笑,笑骂,“你懂什么?那可是难得的宝贝,我压箱底儿的东西,你不信,我就叫阿余拿出来给你开开眼!”便叫余嬷嬷开箱拿东西去了。
何老娘还真不是吹牛,那料子,隔这许多年还光泽雅致,摸在手里,既柔且滑,何子衿深觉开了眼界,“我滴个乖乖,祖母,您还真有这样的好东西啊!”
“那是!”何老娘深为得意,道,“为这料子,我还给继母干了一仗。这原是我们老蒋家的传家宝,那贱人竟然要给她娘家侄女,你说可恨不可恨!当时我就不答应!瞧瞧,这可是前朝进上的东西,不是容易得的!”
何子衿很是稀罕,道,“祖母,你干脆送我吧。”
“屁哩!”何老娘一口回绝,道,“这是我留的妆裹衣裳,等我闭了眼,你们就给我换上,到地下好去见那短命鬼!”
“看娘,怎么说这种话!”
“这可怎么啦,人都有一死,我又不是现在死。现在我才不死呢,我那书还没出呢。”何老娘叽呱一阵,给人显摆下她的嫁衣,便着紧让余嬷嬷收起来了,生怕被人摸坏一般,何老娘道,“当初我这一身穿出来,连咱碧水县的县令太太都与我打听过是什么料子呢。”
何子衿道,“以前听您说你娘家如何富贵,我还以为是吹牛呢,看来是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何老娘道,“也不瞧瞧,你们老何家有啥,祖上没有二亩田,我嫁你们老何家,啥都不图,就图那短命鬼人还不错。”
“我祖父不但人不错,眼光也好,要不,怎么相中祖母您了呢。”
何老娘笑嘻嘻地,“这倒也是。”
何子衿出嫁时颇为热闹,何沈两家提前定好迎亲路线,要知道,两家虽是住隔壁,但也不能自沈家门出来直接就去何家门,这也忒没排场了。两家定的是远路,阿念自沈家门出来就往东去,一直到朱雀大街,敲敲打打的走一圈,再绕道到何家,接了新娘子,出门往西走,此为不走回头路,再到玄武大街,一路敲敲打打的回沈家。
何子衿一大早就起来了,阿念也一大早就起来了,因婚期将近的缘故,阿念这几天一直住在沈家,当然,他每天都要过来看看子衿姐姐的。今天一大早也不例外,结果,还没进子衿姐姐的屋就给何姑妈拦下了,何姑妈道,“阿念,你怎么今儿也过来了?唉哟,今儿可不能见面,赶紧回吧。傍晚就迎亲了,以后就长长久久在一处了啊。”
阿念很会给自己找理由,“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不用不用。”何姑妈把阿念推了出去,叫自己儿子,“阿羽,把你阿念哥送过去。”
冯羽得他娘的命令,拉着阿念出去,阿念跟冯羽打听,“子衿姐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嗯,换上新嫁衣啦,好看的了不得,有梳头的大娘给子衿姐姐梳头呢。”
阿念一听“嫁衣”二字,就不由心下一荡,道,“我这就回了,你别送我啦。”回去也把自己新郎倌儿的衣裳换上了。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何家里里外外的贴满红喜字,何恭在外迎客,何姑妈在内院招呼着过来的亲朋好友,沈氏大着肚子,在屋里陪着闺女,一时高兴一时欣慰一时又是难过。何老娘里里外外的瞧着自家丫头的嫁妆,尤其要细察那箱子外的红色封条纸,看有无被人动过,最要紧的就是那台装首饰的嫁妆。生怕大喜日子,人多眼杂,来个贼什么的。
阿念寻了四位迎亲使,两个是他同科的进士,还有一位是阿玄充数,另一位是孙御史,何老娘见着孙御史跟着阿念来迎亲,就替他感到心酸,心说,当真是有志不在年高,看看孙御史,再看看咱们阿念,年纪比孙御史小十五六岁,结果,阿念就能讨上媳妇,孙御史现下还光棍着呢。
这么寻思呢,何老娘就格外的关心孙御史,在给迎亲使上面茶的时候,何老娘尤其道,“给孙大人上两碗面茶。”这也是帝都规矩,迎亲使来了要吃面茶。
孙御史笑呵呵地道,“大娘,一碗就好。”
“不成不成,你多吃些。”连个媳妇都没有,怪可怜滴。吃饱了赶紧加把劲儿找个媳妇啊!
孙御史不知道自己竟然被何老娘怜惜了一把,笑眯眯的吃着面茶,迎亲使在外头吃面茶,阿念在里头给岳父岳母行过礼,难免又受冯翼为首的大小舅子的一通为难,这才进了子衿姐姐的闺房,由阿冽背子衿姐姐上轿。
阿念怪不放心地,道,“唉哟,阿冽,你可小心,你可小心,别摔了子衿姐姐。台阶!台阶!”在一边儿跟个老母鸡似的护着子衿姐姐。
孙御史笑的不行道,“阿念,你干脆自己背算了。”
阿念心说,我倒想自己背,阿冽这不是不同意么。罢了,待我把子衿姐姐娶进门,想怎么背就怎么背。
阿冽也对阿念哥对他力气的怀疑很是不满。
阿冽把姐姐背上轿,瞪了阿念哥一眼,阿念哥这会儿哪顾得了他,看子衿姐姐坐稳,赶紧叫着迎亲使们往回赶。孙御史道,“怎么成个亲这么心急火燎的。”
阿念道,“有吉时呢。不能过了吉时。”
孙御史安慰他,“放心吧,保准儿晚不了。”
孙御史头一回见阿念这样急吼吼的新郎倌儿,心说,这得想成亲想成啥样了啊!
阿念:怪道孙叔叔这么光棍着,就这心态,也不容易娶上意中人呢。
待阿念接了子衿姐姐到了沈家,沈家已是宾客盈门,其热闹程度,哪怕是有梅家一大家子到何家撑场面,犹不及沈家一半热闹。
阿念同子衿姐姐共牵一段红绸,他还时不时回头看子衿姐姐一眼,那眉宇间的喜气与情义,只要长眼的,都知道新郎倌儿有多欢喜。说来还有一桩喜事,今日阿念与子衿姐姐成亲,陛下与太子妃都赏了东西,陛下赏的是一对比目佩,太子妃赏的是一对鸳鸯佩。
唉哟喂,这喜庆哟。这体面哟。
沈家客人虽多,但碍于沈素的官职,多是中低品官员,虽然大家都是在早朝见过陛下的,但也仅止于此了。谁家孩子能亲能有这体面呢!虽只是一对比目佩!但,这是陛下赐的比目佩啊!还有,太子妃怎么还赐了一对鸳鸯佩!
那啥,沈大人你这藏的也忒深了吧~
待沈素解释后,大家才知道,唉哟,原来沈大人你外甥女就是那种绿菊的菊仙姑娘啊!
沈素并不是低调的性子,那绿菊在帝都闻名已久,皆因事关外甥女,绿菊的事儿,沈素并未提过,也就是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如小唐大人、孙御史这样的才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晓。沈素总不能说,我外甥女拜了辅圣公主儿子方昭云公子为师吧?这话说出来,容易叫人误会,故此,沈素只得拿绿菊来说事了。
唉哟,探花郎娶了菊仙姑娘,这比苏不语的话本子更话本子啊!
于是,大家对沈素又是一番恭喜,才子佳人的话都出来了!内宅的江氏沈老太太婆媳亦倍觉体面,一个觉着,给阿念操持亲事操持的对,一个觉着,外孙女就是有福气啊!
待拜过堂,入了洞房,揭了盖头,多少没见过何子衿的,一见何子衿这等杏眼桃腮的好相貌,便深觉探花郎有福。非但娶到了菊仙姑娘,在成亲时还有御赐东西的好事,更难得的是,还提前搭上了太子妃的路子,知道太子妃啥性情不?那是阖帝都出名的不好惹。瞧瞧,人家为什么是探花郎啊,这还没入朝为官呢,把现在将来两代君主的路子便都搭好了。
大家胡思乱想的寻思着,一场酒宴吃得愈发热闹。
阿念是被抬回洞房的,阿玄道,“阿念哥真没酒量,喝两盅就醉了。”
“这傻瓜,肯定是人家让他喝他就喝。”何子衿忙扶了一把,把阿念放到床上。
何子衿摸摸阿念的额头,给他松松衣领,解开腰带……阿玄脸腾的红了,忙捂着眼睛跑了出去,还细心的给他家阿念哥和子衿姐姐关好门。在门外,阿玄狠狠的揉了揉如火烧般的脸颊,心说,阿念哥醉成这样,子衿姐姐咋还这么急着洞房哩?
何子衿刚想让阿玄去打盆温水来,哪里晓得这小子鬼撵一般跑了出去,只得等丸子吃饭过来了。
阿念其实没醉,见阿玄跑了,阿念立刻下床,小跑过去把门销插上,还自己倒了盏茶吃了,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子衿姐姐。
红烛掩映下,子衿姐姐端坐鸾帐,为阿念这灵活的步法都惊呆了:……
“原来没醉啊。”
“看到姐姐,我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