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村长的脑子没转过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泥泞的小道间人头攒动,如同一道涓涓溪流缓慢地向北方流动。
这有什么问题?
后来经颜颜提醒,他才陡然发觉方向不对,难不成这群人的想法跟舒老汉一样,见下雨了就不愿往南走了,要改道回老家?
可是祁州城就在眼前,最多两天就能抵达,这个关头回家不是挑盐巴腌海——尽干傻事吗?
直觉告诉村长不对劲,说不定是祁州城那边出问题了,事关重大,他不敢有任何懈怠,立刻跑到北行队伍里打听了一下。
被村长叫住问话的大爷还没张嘴,眼泪先掉下来了,“祁州城现在不让难民进去了,我们拼死拼活赶了一个多月路,都白瞎了!”
村长心一咯噔,“不是……我没听错吧?朝廷不是鼓励咱们去祁州城吗?还说啥,在祁州安家可以免三年赋税,这难道还能造假?”
“免赋税发救济粮这事儿是真的,但只有前面去的那几批人能享受,现在人家不给了!
守城的官兵说祁州城能安置难民的房屋已经满了,救济粮也发完了,容不下我们这些晚来的人,让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大爷哭哭啼啼地抹把眼泪,“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没一个亲戚熟人,能想什么办法?还不如回老家等死呢!”
村长越听心越凉,“所以……祁州城现在进不去了?”
旁边一个年轻人接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守城的官兵说若是城中有熟人,可以让熟人做保引你们入城,不过这样进去朝廷就不会发救济粮了。”
“我要是认识熟人,哪还会在这儿向你们打听祁州的情况?”村长满面愁容地叹口气,心里好像压了块大石头,说不上来啥滋味。
年轻人继续道:“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不过我看你的打扮,估计也没戏。”
“啥办法?”村长问。
“交钱,一人十两银子,交完银子就能进城,听说进去后还得买一套官府指定的宅子,这样才算你在祁州安家了。”
很显然,这个办法是针对有钱没地儿花的富豪设置的,跟他们这群穷到快要喝西北风的难民没有关系。
村长深吸一口气,撸了把脸,强打起精神继续问年轻人:“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回老家?”
年轻人摇头,“不知道嘞,走到哪算哪,哪里愿意要我们,我们就留到哪,实在不行就回老家呗。”
说到此处,年轻人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们已经没多少粮食了,说不定走半路就饿死了,哪管得了那么多啊。”
村长怔怔地看着面前一张张苍老麻木的脸,心好像被人豁了个大口子,呼呼往外漏风。
如果往南的路是通往生并充满希望的道路,那么往北就是死路、就是绝望……
村里人的欢笑嬉闹声犹在耳畔回荡,他不忍、也不想亲手打碎这份生的希望。
但倘若年轻人说的是真的,再继续往前走也是白费力气……
所以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村长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