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再说吧”。
就等到更漏快滴空了。
天夜空寂。
丫鬟来来回回跑了十来回,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夫人,求求您了,给二少奶奶请个大夫吧!二奶奶在吐血了!”
“夫人,您慈悲为怀,求您了!”
“夫人,小的给您跪下了,小的给您磕头了!”
“砰砰砰”三个响头。
她抬眼看了看更漏,心绪平静地盘算了下时间,终于抬脚向白九娘院子里走去。
她保持一个姿势坐得太久了,坐得腿都麻了,膝盖像被针刺了又刺的疼。
白九娘的院子里充溢着香和蔬果香,一走进厢房幔帐顿生,鼻尖处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她撩开幔帐,便见被罩上、枕巾上、小衣上全都是血。
白九娘一手扶在床沿上,一手胡乱地四下乱舞,眼睛紧紧闭上,徒留了两行血泪。
“阿俏…阿俏…”
白九娘轻声唤,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被骇到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脚下发出的声响让白九娘双眼紧闭迷惘地朝这处看过来,似乎突然福至心灵,白九娘如回光返照般高舞手臂,四处寻摸,“是夫人吗!夫人…夫人!夫人你在哪里!”
她屏息凝神,面目平静地注视着白九娘。
白九娘“噗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砒霜剧毒,断人心神,毁人七窍!
白九娘咬住后跟牙,双手并用往前爬,手上的血印印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向她这处挪。白九娘“哼哧哼哧”如风箱般不规律地大喘着人生中最后几口气息,一把抱着她的脚,哭咽着,“夫人,求求您了,帮我把阿俏好好养大吧。求求您了,我许是没有力气养育她了,您大人大量帮媳妇儿好好…好好养育阿俏…”
白九娘已经没有气力说话了,匍匐在她脚跟边上,一声一声地恳求,一声一声的哭求。
“阿俏…阿俏…”
白九娘闭着眼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全都流出殷红的鲜血。
白九娘艰难地跪在身,摇摇欲坠地双膝跪在支撑在地面上,满脸的血泪,眼泪里的血水挂在下颌,一滴接着一滴,白九娘的手颤抖着高举过额头,嘴里嗫嚅道,“求您…照顾…我的…阿俏…”
话音一落,白九娘的额头应声磕在青石板上。
“砰”的一声。
惊得她连忙向后一步。
白氏死前给她磕了个头,求她好好照顾赵檀生。
舱房窗棂外一声惊雷。
赵老夫人如被雷劈。
闪电透过牛皮纸糊成的窗户闪出一道煞白的光亮。
李氏的脸正好在这光亮中怒目圆瞪!
“母亲,这么十几年了,我何时在阿显跟前说漏过半分?”李氏将赵老夫人的沉默看作战利品,扬起下颌洋洋得意道,“我和母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若不好过了,我必定也会让别人也不好过!”
李氏眸光狠厉,“母亲孤儿寡母带大阿显实在不容易,阿显也每日敬你重你,若当真叫阿显知道了自己老母原是杀害自己媳妇的罪魁祸首…母亲,你猜阿显会怎么做呢?”李氏自说自话,“是将母亲送到寺庙里古佛青灯了却残生呢?还是母子从此生出嫌隙,再也回不到母慈子孝的旧时光了?还是阿显心灰意冷之下,官也不当了,前途也不挣了,非得要为白九娘争一口死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