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朝故作惶恐的道:「摄政王威震天下,是明朝不识抬举……」
顾长堪看多了这些东西,心烦得很,打断他们道:「行了,喊你来,就是要跟你说,暂定封你为恭明王,如何?」
顾明朝毫不犹豫的接下话,「臣,谢太后隆恩。」
顾长堪:……
顾长堪不太明白那些弯弯绕绕,但这个「谢太后隆恩」却着实把他给噎着了。
杨太后怜爱地看着他,「明朝,你放心,等局势再稳定些,哀家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开府。」
顾长堪故意想要刺激下他,「顾明朝,你现在就算是得了封号,还没有府邸,只能继续住在宫里。」
顾明朝抬起他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古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明朝熟读诗书,自然也想效仿古人卧冰求鲤。」
杨太后仔细琢磨着他脸上的表情,眼睛里的真假。好一会儿才道:「明朝,陛下今日醒了,精神头不错,你陪他去御花园走走罢。」
顾长堪看着他的背影道:「你还是想用他?」
杨太后声音里多了些坚定,「是。」
顾长堪敲了敲她面前的案几道:「他脸上的单纯是装的。」
杨太后无奈道:「我知道。」
顾长堪食指摁着额角叹气,「你知不知道,我府上的主簿去接他的时候,他企图用气势压倒我的主簿!」
杨太后抬头看着他,「结果呢?」
顾长堪嗤笑,「你在指望什么?自然比不过,我的主簿是跟着我在沙场上拼杀出来的,可不是那些文弱书生。他现在十七岁,能有多厉害?」
杨太后轻声道:「能让你记住……那我猜,他应该不差……」
顾长堪看着她,像是无可救药了,「我们辛苦打拼出来的江山,你要给一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
杨太后转着手腕上的玉镯,语气里带着落雪的冷,「顾长堪,不管他是敌是友,五个月之内,我都要把他调教成友,我们不能后继无人。」
顾长堪看着她,无奈的笑起来,「好!好好好!你现在已经是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了,我也劝不动你。」
杨太后反唇相讥,「咱们不分伯仲,谁也别说谁。你这么冷心冷肺,你怎么不杀了温孤绛都?她现在才是半分用都没有。」
顾长堪脸上僵了下,「我……我的金丝雀……」
杨太后玩味的瞧着他,「你的……金丝雀……如何了?」跟着他的语气说话,顾长堪脸色越来越僵
硬。
顾长堪匆匆走下去,「行了,她整日在我府里,一无权,二无钱,能当什么用,就是玩罢了。」
杨太后抿了口凉透了的茶,重重搁下,眸光犀利,「都是赌徒,建文是最后,最后,迫不得己了才能用的,若真能迎来盛世,他做个闲散的王爷,就该知足了……」
周国燕都,东宫。
祁疏萤死死盯着案牍上的书信,眼睛疼得厉害,伸出颤抖手去摸上面写着的「恐时日无多」几个潦草的字,心尖尖都在颤动。
绣户不忍的别过目光,「娘娘,您又要去见殿下吗?」
祁疏萤声音梗在喉咙上,「我不去说,那……那他要是就这么……」
绣户抓着祁疏萤的手道:「娘娘,您上次帮苏昭训的事,太子一定是知道的,他没有说,可不代表您还可以为外男求情啊!您要三思啊!」
祁疏萤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泪花儿,「绣户,我今日不救他,以后,以后我下去了,我敢跟她说,我害怕,所以我没有救你的师哥吗?」
绣户松开她,咬着唇,猛的磕头道:「娘娘有情有义,绣户不能拖您后腿,此事请娘娘吩咐。」
祁疏萤看着上面的字,感觉这些字全部敲进了她的心里,「在这世上,情谊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却也是最能让人疯狂倾尽所有的东西……」
绣户研磨铺纸,「娘娘,您先写一封家书告知老爷夫人,免得往后徒增遗憾。」
祁疏萤提笔半晌,墨水在笔尖汇成一股,最后落在信笺上,像桃花源里找不到入口的凡人。
提笔半日,落笔两行,离家的孩子早就无师自通了「报喜不报忧」。
「久寄宫檐下,唯思少年事。馀事皆安,勿念。」
祁疏萤将信仔细折好,摸了又摸,交给绣户,无奈道:「这恐怕是我最后一封家书了,却还是些不中用的废话,不知道父亲母亲和小妹,他们过得如何……」
绣户抹了眼泪道:「二小姐应当还不错,听宫人说,最近的新贵荆襄九郡巡抚沈延大人正在找冰人去提亲呢。」
祁疏萤眉头紧锁,沈延……荆襄九郡……每每与荆襄九郡相关的东西,她都得仔细琢磨,荆襄九郡近四十年来一直是大周的心腹大患,巡抚如流水,土皇帝似山立。
她连忙扯过来一张信纸,想赶紧写信告知父亲,这婚事怕是不太行,得再斟酌一下,荆襄九郡的巡抚不是这么好当的。
而且沈延把苏循己送进了雍昭侯府,这事纵然他没什么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局,是一个沈延不得不入的局,但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人把这事拿出来提一提,说一说,她的婚事已经身不由己了,妹妹的决不能再出这种差错了。
可是一口气写完了这些,看着又觉得多余,父亲在朝三十余年,能不能知道这些吗?这信还不能保证直接送到祁府,不被胖人知道,若是落入旁人之手,这就是悬在祁家头上当刀了。
祁疏萤仰头叹气,最终还是把信卷起来,放在火舌上烧了,泪珠落到手臂上。她一时间只想到,原来夏天的眼泪都是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