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照盯着那片白光,眼睛微酸,“他不弄这一出,苏家就算走到了尽头,现在留下两个女眷,这杀鸡儆猴的目的就还没有达到。殷别尘指不定要怎么气。”
顾明朝给他掖被角,“你就甭想了,这难题就算是个他自作聪明的一个教训。”
谢松照苍白的手指抓着背角,“沈延要做九郡巡抚,就不能顾头不顾尾,我要把苏循己留下来,他此后半生都铭记于心,这就是悬在沈家头上的一把刀……”
顾明朝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个汤婆子,“那你自己呢?没有恩旨,怎么去江左养病?而且,苏循己以后就回是你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谢松照眼皮打架,胡乱应付,“嗯……你安排……”
顾明朝:……
顾明朝叹了口气,给他把手放回被子里,刚刚碰到他的手就愣住了,外面日头逼人,谢松照的手却像块冰,大夏天冻得人发抖。
顾明朝头疼地坐在塌边,捡起来棋子重新落子。
踩着五月的尾巴,谢松照一行人终于接到了燕都的旨意,可以回去了。
顾明朝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里里外外的忙着收拾东西。
归鸿突然窜出来,“公子!尤达!公子在哪里?!”
尤达被他吓得舌头都没捋直,“在在在……在廊下倒药渣。”
顾明朝听着声音眼皮一跳,扔了药碗就往里面冲,“怎么了?!”
归鸿额头上全是汗水,“侯爷突然晕过去了!”
顾明朝脑门一抽一抽的疼,“快去叫大夫!”
归鸿道:“熟悉就是来找您去看着侯爷,我才好去找大夫。”
顾明朝指着大门道:“快去!”
归鸿几个起跳往医馆飞奔,准备拎着大夫赶过来。
顾明朝扑到谢松照塌边,手指颤抖得去探他的鼻息,“谢松照……”
谢松照瘦削的脸庞骨头突出,抚着咯手。
“谢侯爷。”
沈延试探的声音像是滚烫的水落到了顾明朝手上,顾明朝冷着脸站起来,“沈大人。”
顾明朝前所未有的恨沈延,若非沈延把苏循己绑上谢松照,谢松照此刻已经回了燕都,太医诊治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启程去江左了。
沈延看着他沉压压的眼神,心里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试探地问:“顾侯爷,现在可能启程了?”
顾明朝压着满腔怒火,生硬的道:“我们现在回不了,沈大人自己回吧。”
沈延偏头看谢松照,顾明朝道:“他晕了,你自己回去吧,别耽误了你回程路。”
沈延不太放心,“谢侯爷身子可有什么……”
顾明朝昏头昏脑的,不想搭理人,“没什么大事,再养养就好了。劳烦沈大人面见太子时代为转达。”
沈延看顾明朝也没有什么着急的,放下心来,拱手道:“那下官就先行一步,等侯爷回燕都时,下官一定执酒相迎。”
顾明朝忍住心头火,客套道:“多谢沈大人。”
这一腔火差点把顾明朝的理智烧没,金乌坠进湖波时,谢松照终于悠悠转醒。
靠在床头听完了下午沈延来的事,叹气道:“我是不该说你的,你是替我抱不平,但是,咳咳咳……明朝。”
“先喝口水。”顾明朝轻轻地给他拍着背。
谢松照缓了缓,继续给他分析,“明朝,我今日病了这事,实在怪不到沈延身上。”
顾明朝道:“这世间多的是菩萨,你管你自己就好。少怜悯别人。”
谢松照笑着摇头,“明朝,接受了苏循己,这不是沈延一个人促成的,我当时没有反驳,很,很痛快的就接受了。所以时间拖久了,这不能怪在他身上。”
顾明朝头一回听不进去,“谢松照,他不算计你,能有这些幺蛾子?”
谢松照嗤笑,“明朝,你还不了解我?这事他是他不算计也得算计。我要为太子打一条狗链子,专门栓住沈家的链子,他不算计,我也会让他算计。明朝,生老病死在天不在人,别怨天尤人。”
顾明朝憋了一下午的火气一下全泄完了,“……可……唉,说不过。”
谢松照笑着拍了拍他杵在塌边的头,“好了,别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此番回去,迎接他的不是夸赞,是痛斥。殷别尘从来不会嘴下留情。”
顾明朝撇了撇嘴,“燕都素来擅长明升暗降,这事到头来谁都没讨到好,只让世人看到了太子的仁德。”
谢松照吐了口气,“这就足够了。”
顾明朝一口气闷在胸口,“我记得我看过一个戏折子,说你这样是愚忠。”
谢松照蔑笑道:“心里连个效忠的主上都没有,他一辈子也就只能写点东西聊以慰籍罢了。”
顾明朝盯着他,“你只想要大周中兴?”
谢松照坚定的颔首,“对。”
沈延绯红的衣袍在山野的翻飞,树荫浓密更衬得他少年意气飞扬。
王都的飞檐渐近,跟着夕阳一起冲进燕都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