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天,刑部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把案子结了。
对外公告称,原粮草案流放犯钟晚逃回燕都,与碧阑干妓子画折枝共谋逃出生天,不慎为青衫寺主持听见,要拿二人报官,两人恶从胆边生遂杀害青衫寺佛子二十余人。今已拿获,由京兆府和大理寺同审,刑部主理,上达天听,太子敕令,于三日后午门斩首示众。
杜鹤径把众人召集在一处,道:“这案子,大家都清楚吧。是个糊涂官司,但这是为了局势迫不得已而为之。现在,重新审查,我们只有三天,必须要把钟晚和画折枝榨得干干净净!”
众人应声称是,郎中柴于野道:“大人,属下在写文告时总觉得这像是一局死棋。就像是粮草案,十分难有进展,最后证据指向……”说着手指向上指了下。
杜鹤径道:“于野的文告写得极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只是粮草案与青衫案不同,前者直指宫阙,后者却是暗处伸来的手。没道理这个咱们查不出来。诸位都去忙吧。”
庄几安续了盅茶,看众人都走了,才低声道:“赵阁老遇害一案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否和粮草案一样先移入机密卷宗?”
杜鹤径颔首道:“嗯。这些都是来日大周得以中兴的一把刀。”
含元殿。
承德帝刚刚落座,徐雁征出列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承德帝稳住了心,平和地道:“准。”
徐雁征指着谭冠误道:“伪临朝者谭贼,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陛下御前一侍卫尔,今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西府;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请陛下诛之!”
奉议郎莫冶站出来道:“徐大人此言不吝于杀人诛心!荆国公上为陛下分忧,下为黎民解愁,宫城防卫全系一人之身,可谓劳苦功高!”
真是读书人的嘴里,黑白颠倒不过是方寸之间,听得众人怒气冲天。
孟寄词把朝笏往他身上砸,勃然大怒道:“好一个劳苦功高!好一个为国为民!好一个狗腿子!谭贼自封荆国公,大封党羽,此举与董贼何异?!私下却以魏武自居,魏武尚有战功于汉祚,汝等却是趁机行事,窃国贼尔!”
谢松照怒喝道:“松照皇周旧臣,公侯冢子。今愤而起之,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国子监祭酒邬常安挤出来,忿忿不平道:“谁是贼子?!陛下乃先君亲定储子,荆国公乃陛下亲封,谁能说一句不正?倒是谢世子,公侯冢子,在下尚能理解,何为旧臣?陛下圣德布九州,天下如何会失望?”
窦思源刚刚站出来,邬常安指着他狞笑道:“窦右卿,这话可是你说的。”
窦思源想起来是与龟兹谈判时的话,顿觉得脸疼,好在他常常被当礼部尚书的爹骂,脸皮堪比城墙,稍微一囧,又疾言厉色道:“好你个国子监祭酒,打龟兹的时候你不跳出来,现在跟个蟾蜍似的呱呱呱,别以为学的像就是河海!我等如何不是旧臣?莫非还是新臣?!陛下嗣位二十余年,汝如今贵庚几何?再者,什么叫对陛下失望?我等是看不惯这谭贼作风!任人唯亲,巧取豪夺,无功受封本朝第一公!也不怕说出去笑掉大牙!”
朝奉郎席灼凶神恶煞的站出来,谏议大夫祁歆止先声色俱厉的呵斥道:“公等或是世代蒙受公爵,或周之姻亲;或有负重任之将军,或受顾命于宣室。先君言犹在耳,忠岂忘心?!”
沈太傅颤颤巍巍走到丹墀前,众人慢慢安静下来,怅然道:“微臣曾于宣室听召,先君言,一怀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而今局势,微臣也稍做此叹。倘能转祸为福,得慰先君之灵,能安当今之危,方能无废先君之命。臣沈潋纵骸骨归乡亦无悔矣!”
承德帝一听乞骸骨就头疼,刚要开口安抚,谭冠误道:“请看今日之域中,究竟是谁家之天下!公等莫非要说是我谭冠误的一言堂?!”
杜鹤径甩袖道:“如何不是?!尔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若非储君在侧,直臣在朝,恐燕都已复辟董贼之势矣!”
莫冶跳脚道:“尚书大人此言差矣!那董贼夺天子宝玺,登后妃宫室,窃国政大权,如此祸国殃民之人如何能与谭公这般兢兢业业的相提并论?”
孟寄词把朝笏捡起来还没捂热,听到这荒谬之言忍无可忍又给他砸过去,劈头盖面的骂道:“汝眼明否?原是睁眼瞎!我曾道你有文人风骨,如今看来不过是狗啃主子丢的骨头——装风骨!还谭公,你看看文人里殷阁老,赵阁老,沈太傅谁封公了?武将里谢侯爷,林侯爷,还有江氏一门,谁封公了?”
席灼强撑着辩白:“那正好证明了陛下爱重……”
沈潋取下官帽,朝堂再次陷入沉默,沈潋从容自若的跪下叩首:“陛下,臣乞陛下明辨忠奸,立斩谭贼!臣忧臣枕山栖谷时犹闻——‘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
祁歆止也摘冠取簪,声势铿锵:“陛下,臣等老迈如将息之烛,但此存亡之际,若不除此贼,便是臣上穷碧落下尽黄泉也羞于见先君也!再无颜立于朝上为陛下谏言,臣请斩谭贼之头,悬于燕都内,以告后人勿效此贼!”
谭冠误一党看着满朝文武尽皆跪下陈请,直抓耳挠腮却无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