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对我有兴趣,只是为了掌中珍吗?是因为我能做掌中珍,会破坏了你们刺杀的计划?”李月娇好奇地问,“但就算是我这等寻常妇人,也知道刺杀之事不可能只依托个器物。真要刺杀的话,你们定然是要做完全准备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手段越平常越好,风头越小越好,但刺杀之前为了个匣子闹得满城风雨,还怎么行事?更好笑的是,只因为我将掌中珍做出,你们的刺杀就做不成了?世上哪儿有这样的刺杀嘛?还有陈娘子你啊,也是个破绽……”
李月娇缓了口气,继续道:“美人计不罕见,连陈娘子这样怀着别人的孩子来使计的,也并非少见……”
陈三年皱了下眉头。
她竟然知道了?
“只是你们陈国做事既然是落在刺杀上,那又何必将你这么大个活人摆在世子身边?我想正因为你在北境什么事情都没做,才让世子真正起了疑心吧?难道陈国派来个细作,就为了在镇北将军府中养胎吗?”
“所以陈娘子,你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在安阳侯府中的我。可我想不通何德何能,让你们这般惦记?你知道他们为何惦记我吗?”李月娇最后问。
薛镇在一旁听着,听到最后没忍住,开始打量起李月娇来。
他一直知道李月娇很漂亮,从他第一次去李家见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很漂亮——是那种慵懒的,不爱使心使力却爱说爱笑的,如画般的漂亮。
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才让他发现她很聪明,比如她说正事的时候很认真,将她能想到的所有细节娓娓道来。
略显笨拙的聪明,让她天然的漂亮,多了层不一样的韵味。
心病难医,所以心念动时伴着的是身体上的痛苦,但薛镇就是不想躲,只想看着她。
陈三娘的目光沉了下来,她瞪着她,反复琢磨着她的话。
最终,在李月娇好奇的目光中,她只说了三个字:
“不知道。”
果然。
李月娇证明了自己心中所想,便看向薛镇,却刚好对上他颇为玩味的目光。
她要说的话顿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看着她。
但很快,她便整理心情,问道:“世子,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人真的可用吗?”
薛镇沉默不语——因为她根本不是真心问自己话的。
看不起李月娇的陈三娘,没想到李月娇竟然敢看不起自己,立刻不满地直了直腰,怒问:
“你什么意思?”
李月娇歪着头看她,目光竟然多了份同情:
“我是世子放出来的诱饵,但我知道世子要做什么,也知道我要做什么;而你是陈国放出来的诱饵,做的是死士之行,执行的计划却是漏洞百出的,可见你的主家根本不是让你来行事,而是让你来送死的。你来的时候还是个孕妇吧?孩子的父亲是他吗?好无情的男人啊……当时在玉京要杀你的,会是他的人吗?唉,你虽然可怜,但你一个什么都不晓得的注定的死人,又能什么用处呢?不如还是让你和孩子……”
她每说一句,陈三娘的脸色都阴沉一份。
语气都是发自内心的同情,但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是诛心。
因此没等李月娇说完,被彻底刺激的陈三娘勃然大怒,从炕上弹了起来:
“住口!你住口!”
薛镇立刻站在了李月娇的身前,低声道:“够了。”
这两个字是对陈三娘说的。
李月娇从薛镇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抱怨道:“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被我说中了,也不至于恼羞嘛。”
她甚少这等嘴毒,只是她清楚陈三娘应该是因为孩子才有的恨意,才会听命于薛镇,反了旧主。
但这种投诚,不代表她可靠。
比如她对自己的态度,即便薛镇在侧,那种看不起都是发自内心的。
若不能压下她的这股气焰,那么她要查证的事情,会很难。
可陈三娘并没有真的扑过来,她只是微微颤抖着,对李月娇怒目而视。
因为李月娇都说中了——有些细节差异,比如孩子的父亲是谁——但大体而言,是中的。
因此当薛镇拦在她身前的那一刻,陈三娘心中只剩下苦涩和可笑。
那个男人,曾经也挡在自己身前,结果呢?
“夫人这样会说,这样通透,那么妾身要祝夫人,被人算计后,不会落到妾这等境地呢。”
她对着李月娇,咬牙切齿地“祝福。”
但她不知道她的“祝福”,在只想着与薛镇和离的李月娇处,无半分触动。
“多谢你,”她笑着问她,“你的主家叫什么?”
“……山野主人。”陈三娘终于重回瘫坐在炕上,低了姿态,冷声答道,“我是陈国山野堂的细作。”
李月娇的心,因为这个名字而漏跳一拍。
山野主人。
母亲手札中那封信的落款,是山野村人。
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