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越陵闻言心中冷笑,难怪袁崇焕日后要杀毛文龙,还放弃了对蒙古诸部的安抚,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把那些其余力量放在心上,太高估了自己堡垒推进战术的作用。不过现今不是和他争吵的时候,事情搞僵了说不定他真会如旧臣熊廷弼一般,一兵一卒也难以调动。
想到这里,孙越陵决定退后一步,压下心中怒气道:“袁大人,也许你说的对,单单依靠朝鲜、蒙古确实是无法扼杀后金,平辽大事还需我大明将领奋勇在前,士卒舍命拼杀才能成功。“顿了顿,续道,“不管是三方并进之策,还是堡垒渐进之法,都需要慢慢地去实践,现在就下定论未免言之过早,此时也不是就此事进行争辩的时候。我只想问你一句,如今锦州危急,我们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袁崇焕横了他一眼后,恢复平常的镇定模样,将目光往堂前看去,道:“后金围困锦州后,必定派人截断宁远至锦州的通道,临阵以待,等着我们前去支援。后金以累胜之势战我积弱之余,如今我方调兵赴战力所未能,今只能凭一守字。若北调之兵战不能透,后金分兵迭攻我军,则锦州必为破矣!”
重新看向孙越陵,道,“顾此,我军未可轻动,切不可因小不忍而乱大谋!”
孙越陵毫不示弱地迎向他的目光,道:“可皇上和朝廷再三要求我们不可坐守宁远、毫无作为,难道连皇上的意思袁大人也置之不顾么?”
袁崇焕眉头一抖,冷冷道:“本部院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目前之计,我们唯有凭退敌四法而为,余法皆不可行。为辽事计,本部院不得不如此,相信不仅仅是皇上,就连朝中厂臣与诸位阁臣亦会明白本官的良苦用心!”
这句话分明就是否定了孙越陵的一切提议,此话一落,堂中气氛登时有些尴尬起来,谁都不敢乱说话,唯恐触了两位大员的霉头。
孙越陵心中冷笑不止,他前脚抬出皇上来,袁崇焕后脚就抬出了魏忠贤,完全没有将他这个东林领袖放在眼里,可见其人是有多么地跋扈,难怪敢在军中擅杀一任总兵,日后又敢擅杀东江总兵毛文龙。
孙越陵对此心知肚明,袁崇焕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无非就是得到了魏忠贤的器重,别人或许不清楚,他这个身在中枢的朝臣岂会不明白,去岁的“宁远大捷”不过是魏忠贤为了政绩而炮制出来的胜利,就如毛文龙初下镇江一般,宣传上的意义远远大过于实际的意义,而袁崇焕正是凭此一役获取了魏忠贤、阎鸣泰等人的信任,顺利执掌辽东大局。
如今袁崇焕羽翼已丰,就狂妄自大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起家的――没有东林党人孙承宗和侯询的提擢,袁崇焕岂有今时今日之地位?
这半年以来,阉党首领魏忠贤在经过了一番韬光隐晦之后,渐渐又获取了天启的信任,许多麾下的阉党份子也重新进入朝中各部掌权,如今袁崇焕以为靠上了魏忠贤这棵大树,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把东林党放在眼里了么?
做人不能忘本,如此立场不定、趋炎附势之人当真令人齿冷。
到了这个时候,孙越陵反倒不信邪了,他乃是堂堂辽东经略,按照规矩,辽东军镇要务由他一言而决,如今他肯再三纡尊征求袁崇焕的意思,已经非常给他这个巡抚面子了,袁崇焕却如此推诿搪塞,当真以为他这个辽东经略是个花架子吗?
孙越陵胸中的怒火终于无法忍受,辽左军将无数,难道就全听他袁崇焕号令?
他冷哼一声,环顾堂前众将,高声道:“本经略决定出兵援救锦州,有哪位将军愿意同行?”
此话一出,大部分将领都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场中气氛更是冷了下去,鸦雀无声。
孙越陵的心亦随着这冰寒的气氛一点点冷了下去,袁崇焕打战不咋地,御人的本事倒是厉害,这满堂将领竟然都被他钳制,没人敢违逆他的意思。就在孙越陵十分尴尬之时,一员将领忽然高声叫道:“本将所部愿随经略大人出战!”
孙越陵大喜,望向这名脸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将领,正是一开始赞成过他的山海关总兵满桂,对他道:“甚好,满将军真乃我大明忠勇敢战之辈!”
“谢大人夸赞!”满桂踏前一步,对着孙越陵俯首抱拳,带动一身铠甲哗啦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