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文焕是为俞咨皋辩护脱罪叫嚣的最为积极的人,他这一招无异于围魏救赵,只要将倪文焕驱出朝廷,朝中百官自然能够感受到皇上肃清朝纲的决心,到时候他再暗中发力,降至冰点的炒作风波必定再次死灰复燃,引起皇上的重视。
天启拿着这封奏章看了半晌,微微蹙眉,对着他道:“倪文焕果有此般罪恶?”
黄立极道:“千真万确,皇上若是不信尽可下旨让有司调查,此人罪恶昭彰,实在不配在朝廷为官,还请皇上明鉴。”
天启叹了一口气,道:“可据朕所知,倪文焕乃是厂臣保奏为官的,倘若轻下有司问罪的话,厂臣面子上可不好看……”
黄立极心中暗叹,天子毕竟还是深信魏忠贤,就连这事也要顾及他的脸面,于是跪伏于地,重重叩首道:“敢问皇上,是朝廷法纪重要还是臣子脸面重要?臣伏乞陛下早做决断,万不可因一时不忍可放纵了贪墨之臣,如此大明纲纪不存,百官对朝廷再无敬畏之心,则皇威尽损、遗祸无穷矣!”
见他把说说到如此的高度,天启的眉头越皱越紧,半晌后才缓缓道:“既如此,不如这样吧,朕将此折转批倪文焕自省自查,倘若他认为属实的话,任其自行引退;倘若其认为不实的话,亦可上奏答辩,阁老你看可好?”
黄立极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这封奏章的证据确凿、事事有证,不愁倪文焕抵赖,其极有可能畏罪告退,毕竟这样也能免去朝廷责罚;如果倪文焕畏罪告退的话,又没有伤魏忠贤的脸面,也省的他在皇上面前鼓噪,于是再次叩首道:“吾皇圣明,微臣岂敢弗同此议!”
天启舒了一口气,提起笔来在这封奏疏上一阵批注,交给他道:“如此,阁老且去办理吧!”
黄立极谢恩,从天启手中接过奏章,缓缓退了几步,然后才转身而去。
……
天启皇帝亲自批示的弹章转到了倪文焕手中后,倪文焕惊惧不已,这封奏章内不仅将他犯下的诸多罪过一一阐明,且还是各科道言官联名上奏,分量非同小可。最为重要的是,这封奏章竟然绕过了司礼监,由皇上亲自批示转达,让他自省悔过。
这些年来他虽然犯下了诸般罪过,且许多恶事都是明目彰显的事情,但因由魏忠贤、崔呈秀庇佑之故,没人敢对此横加妄议。可如今他干下的这些罪责却被人详实写在折上,并有如此多人指证,还引起了皇上的重视,倪文焕只感到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当今皇上亲自添注批示,这说明什么?说明此事已经引发了圣怒,拂逆了圣意,皇上已经对他十分不满。倪文焕越想越是心惊,心中只剩一个想法:既然皇上让他自查自省,那么说明事情还留有余地,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一念及此,倪文焕顾不上和他人商议,连忙上折一封,说自己近些年来疏于自律,犯下了不少罪过,对不起皇上和朝廷的栽培。如今身体多处病痛,请求回乡养病。而他的这封告病回乡的奏折很快就被内阁批准,允许其告假归乡。
然后事态的发展不仅仅如此,就在倪文焕告病后的次日,内阁又发文通谕百官,以御史袁鲸僭越职权、干预朝事为由,将他贬官三级,将其由七品监察御史降至九品司务。
这事很快便在朝廷中传散开来,顿时惹得百官议论纷纷――倪文焕、袁鲸二人是崔呈秀的心腹,亦是在这次重议风波中为俞咨皋呼喊最为积极之人,如今二人一个告病,一个贬职,这意味着朝廷的风向标已经开始转向了,皇上说不定已经准备拿俞咨皋开刀了。
于是朝中百官私议纷纷,许多精明之人忍不住又开始行动起来,再次将俞咨皋通番案拿出来说事。慢慢的,一股潜流在朝廷中盘旋翻搅,本来已经降至冰点的炒作话题竟然又开始沸腾起来,许多人还要求将已经罢黜的孙越陵、钱谦益等东林党人再次召回朝廷任职。
消息传到风华社密宅后,孙越陵大喜过望,黄立极出马果然不同凡响,对着众人笑道:“阁老果然与我等一条心思,如今朝堂之上已被搅动,就待我等发力了。”环顾众人,大声道,“从即刻起传告京师,就说我孙越陵回来了,将坐镇孙府之内,只等朝廷消息。还有,此时是将杨涟血书公告天下的时候了,如此上下使劲、同心戮力,我就不信我们东林党人不能重返朝廷!”
众人应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