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昌越听脸色越难看,但一时之间也不好反驳,只能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孙越陵反是惊讶不已,这些道理虽然在风华书院内整日传唱,但只是限于接受书院理念的人所理解,没想到张溥这个应社领,居然也对此十分认同。随即心中大喜,这说明什么,说明风华书院的这些观念已经逐步在年轻的读书人之间传散开来,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和支持,尤其是得到了眼前这个小东林应社领的认同,他日势必更会广为传扬。
此时,钱谦益终于说话了,对着孙越陵道:“贤弟,此番缇骑南下,你们风华社又准备如何应对?”
这话让他听的为之一愣,说实话他就是因为心中没谱所以才找上了他们商议,否则的话又何须征求周顺昌的意见。对于这次锦衣卫南下,他觉是一力抗争不是好办法,可坐以待毙又不甘心,对此心中十分纠结,苦无良策,只好实话实说道:“不瞒钱兄,我就是因为左右为难,所以才前来和大家商议一番。”
钱谦益听他如此说,不由叹了口气,道:“如若六君子事件在苏州重演,那么我等可谓是凶险备至矣!”
这话倒是良心话,孙越陵也不好对此说什么,钱谦益乃是江南文坛领袖,东林党后继者当中的佼佼之辈,更是接任东林党魁呼声最高的人,阉党如果要对付东林余党的话,恐怕第一个就是要拿他开刀。
周顺昌此时已经是一脸的不悦,转头对着钱谦益道:“受之何须唉声叹气,纵然阉党权势滔天,可你不要忘了,这里可是江南,是苏州,乃是我们的地头,尤其是有钟会主替我等张目,还怕区区锦衣卫么?”
“周公说的好,有我们金陵会在,有我爹在,看谁敢动你们一根汗毛!”钟晏松逮着这个机会也跟着附和起来。
“民意不可违,民心不可挡。”周顺昌继续说道,“倘若阉党仍旧想要诬陷我等,那么我们也可动整个江南的读书人,联合缙绅权贵,直接上万民书给当今圣上,让他明白我等的良苦用心。如此之下,我就不信阉党能在江南为所欲为!”
钱谦益听他如此说,勉强一笑,道:“周公所言甚是,倒是钱某有些杞人忧天了。”
既然周顺昌执意如此,完全不把这等事情放在眼里,孙越陵觉得坐下去也是徒劳无功惹人嫌弃,只好起身告辞,朝着高台一侧而去。
此时高台之上的黄宗羲正在慷慨激昂地说道:“风华书院之宗旨,乃存一心、开明智、倡实学,所思所学,所演所练,皆为家国天下计,为黎民百姓计,为国防守土计,振我中华,复我国土。正所谓万人同心,众志成城,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抛却成见,求同存异,如此,国之危难之际,方能万众一心,排除外辱……此等种种实学之论,已被书院孙先生编写成章,谓之《实学实用论》,鄙人今日所言,乃书中凤毛麟角尔,诸位若观此书,当愈明吾辈之所愿……”
听到这里,孙越陵心中一阵感慨。《实学实用论》这篇文章,其实并非是他独立完成,乃是由他和书院中的精英之辈共同编撰成文。他虽然颇通文墨,也写过一些奏章,但那些都是模式化的公文,不太讲究文笔词句,只要他认真起来也可应付;但这次明显不同,这可是要广为传扬、供无数读书人阅看的经世理念,如果硬要他写一篇仿古的文言论文不是不可以,但只怕写出来就要贻笑大方,被当世的有识之士所耻笑。
所以这篇文章乃是由他亲口所述,和黄宗羲、顾炎武等人共同完成。他主要是提出了书中的主要观念和法则,写出一些基本的概念,然后再由黄、顾二人增色润笔完成,毕竟二人才是货真价实的饱学才子,并非他这个半桶水的冒牌货可比。如今黄宗羲在高台之上却言道此篇乃是由他独自编撰而成,倒是让他汗颜不已。
没多久黄宗羲就演说完毕,他的话语落下,对着台下致礼之时,台下立刻爆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呼和声,为他的演讲喝彩。至此,孙越陵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他起初还担心这个时候的读书人会对他的这番前理念难以接受,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他的主张不仅被这些读书人接受,甚至还激出了他们心中求学的热情和动力。
总算是得偿所愿,他不由暗自舒了一口长气。
按照大会章程,最后将由他这个大会起者上台总结陈词。想到将要亲自登台,面对着这成千上万的读书人进行叙说,孙越陵心中反而忐忑起来,不觉有些紧张,这在以往可是从未有之的事情。
楚欣莹来到他身旁,笑道:“怎么?看你如临大敌的样子,难道我们的孙大才子竟然不敢登台演说?”
孙越陵苦笑道:“欣莹你就别笑话我了,这台下成千上万的人,可都是咱大明朝最为精英的饱学之士呐,我一介俗夫,岂敢在他们面前说教?要我耍几下武艺,练一套枪法还可勉强凑合,要我正儿八经地演说,这可真是让我头大如斗,无所适从……”
楚欣莹闻言哈哈大笑,道:“你这是自找的,怪得谁来?”随即又道,“事已至此,你也别想这么多喽,就把你前些日子准备多时的那番话说一遍不就好了,这有什么难的?”
孙越陵叹道:“你说的倒是轻松,不如你上台替我陈词好了。”
楚欣莹双手一摆,道:“使不得,我一介弱质女流,可不敢在人前抛头露面。”
“你还知道自己是弱质女流?”孙越陵忍不住说道,“你以往在人前抛头露面的时候会少吗?我看你根本就是一介悍妇,迟早没人敢要。”说完这句后,再也不理秀美倒竖的她,赶紧溜之乎也,登台而去。